李清露当然不叫李清露,她的汉名唤作李妙音。
跟萧观音类似,都是源于佛教。
妙音即为辩才天女,又叫妙音佛母,原型是印度教主神梵天的妻子。到了大乘佛教当中,又被视为文殊菩萨的化身。
五代之后,吐蕃的主流趋势是排斥佛教,大量吐蕃僧人被驱赶到西夏。
西夏在吸收吐蕃佛教的同时,又多次到大宋求取佛经,因而又杂糅进去大乘佛教思想。西夏贵族的大名或小名,或多或少跟佛教有关,甚至是来源于梵语的音译。
其实那个叫鸠摩僧哥的真腊使者,也妥妥属于佛教名。
鸠摩,即究摩罗浮多的简称,本意为童真之地,引申为八地以上菩萨、云法王子。
僧哥,即辛格,本意为狮子。
好端端一个佛名,被朱太子改成李清露,正主儿心里着实有些怨气。
她换上绿色嫁衣,白天举行了仪式,然后被礼官和宫人迎入东宫。至于西夏使节团,则由礼部和鸿胪寺官员,陪他们在大相国寺吃喜酒。
北宋朝廷经常在大相国寺接待外宾,这里当然是不禁酒肉的。
非但不禁,大相国寺还兼营卖猪肉,专门搞了一个“烧朱院”。把“猪”改为“朱”,也算是对得起佛祖了。
当然,朱太子带兵进城的当天,大相国寺就火速摘牌子,现在又重新变成“烧猪院”。
相比起礼敬佛祖,还是避讳皇室更要紧!
陪嫁侍女彩凤正在廊下张望,眼见天都已经黑了,回房焦急道:“二姐,太子怎还不来?”
李清露没好气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奴婢就是替公主不值,千里迢迢嫁过来,朱太子连婚礼都不现身。”彩凤嘟着嘴说。
李清露道:“自古和亲之宗女,都是任人摆布的。”
彩凤见公主愁眉不展,于是改说别的:“二姐,这东京倒是繁华得很,可惜舒王(李仁礼)殿下不让出去逛街。二姐这般美貌,定能讨得朱太子喜欢。等得了太子应允,就把东京城内外好生逛逛。”
李清露左等右等不见良人,干脆拿出一本《维摩诘所说经》,捧着佛经在那儿低声吟诵。
“太子驾到!”
喊这声驾到并非摆谱,而是提醒院中之人,避免手忙脚乱搞得彼此失礼。
李清露连忙放下佛经,带着陪嫁侍女出去迎接,大明给她安排的宫女也一并上前拜见。
“不必拘礼,且进去说。”朱铭微笑道。
李清露跟在朱铭侧后方,侍女帮她拉拽长长的礼裙。
朱铭见她行动不便,停下搀其右臂,这个举动让李清露生出些好感。
“饿没饿?”朱铭问道。
李清露回答说:“奴从大相国寺出来之前,已吃过一些垫肚子。”
“忙活一下午,我也还没吃晚饭,在这里一并吃点吧。”朱铭说道。
“是。”李清露说。
二人结伴进屋,侍女留在屋外听令,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
朱铭看到桌上的佛经,拿起来瞧了瞧:“西夏文字?”
李清露说:“回禀殿下,正是大夏国文字。”
这点小心思把朱铭逗笑了,吩咐道:“不必争执西夏还是大夏,今后只称夏国便是。”
“殿下英明。”李清露松了口气,她害怕朱太子因此发怒。
朱铭说道:“叫相公或者夫君,甚至大郎都行,不要再称殿下,夫妻之间太过生分了。”
李清露连忙行礼:“奴见过夫君。”
还是拘束得紧,-->>
朱铭能够理解,问道:“这夏国文字怎么辨认?”
李清露指着封面说:“这是维字,四维之维。这是摩字,摩崖之摩。这是……”
“佛经?”朱铭眉头一挑。
“是的。”李清露很明显不会察言观色,丝毫没有发现朱太子不悦。
朱铭也没必要跟一个女子置气,微笑问道:“你崇信佛教?”
李清露说:“大……我夏国之人皆信佛,奴本名妙音,亦是取自菩萨。”
相较于万般佛法,朱铭对西夏文字更感兴趣,端详着封面看了又看,继而把经书翻开:“这本佛经讲的什么?”
李清露总结说:“解脱不一定非得出家,只要努力修行,即便生活在红尘俗世,也可做到有资财而不贪婪、有妻妾而远离五欲。入世与出世,有相与无相,有知与无知,生死与涅槃,一般平等无二。由此不二法门,可得无生法忍,远离一切妄想,进入涅槃之境。”
朱铭听得莞尔一笑,评价说:“这本佛经,是专给权贵富豪量身定做的啊。”
既可以修行,又不用出家,甚至能继续享受财富、权势和美女,这种修行法门完美迎合某些特定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