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钧 作品
0228【捐官别驾】
濮州有四个县，一个望县，两个上县，一个紧县。</p>
金州有五个县，两个中县，三个下县。</p>
一经对比，就知道金州有多穷，别说望县了，连个上县都没有。</p>
但是，金州的州衙，修得比濮州还气派！</p>
州城的面积极窄，州衙的面积极大。再加上其他衙门，以及州学、贡院、校场等地方，官方机构占了全城的四分之一。</p>
城内除了官府，多为店铺、富户和中产，底层百姓基本都住在城外。</p>
朱铭让郑元仪摆酒，请黄珪到花园里赏景对饮。</p>
碰了几杯，朱铭问道：“鄙人初来乍到，对金州不甚熟悉，还请美英兄说道一番。”</p>
黄珪放下酒杯：“金州之困，一在地狭民穷，二在苛捐甚重，三在土贡繁多。”</p>
“土贡？”朱铭还真没料到。</p>
黄珪详细诉说：“金州的贡品，有麸金、麝香、枳壳实、杜仲、白胶香、黄檗。”</p>
六样贡品，其中五样都是药材或香料。</p>
而朱铭之前执掌的濮州，贡品只有一种：绢布。</p>
本来就特么穷，贡品还多达六类，金州百姓的负担可想而知。</p>
为了区别番邦进贡，国内州府的贡品，又称之为“土贡”，每年是有定额的。</p>
花石纲不属于贡品，那叫“进奉”。</p>
黄珪说道：“以麝香举例，每年贡额为五斤，然则数外取索，连我都不知道具体数量。”</p>
古代的贡品数额，朝廷定得非常合理，不但不会扰民，反而能刺激地方经济。</p>
但是！</p>
采贡官员往往“数外取索”，想征多少贡品就征多少，想怎么压价就怎么压价。</p>
比如包拯担任端州知州，当地盛产好砚，被列为贡品。包拯的前任，每年数十倍征收。而包拯只按定额征贡，清廉之名遂传播四方。</p>
朱铭问道：“金州土贡，来源何处？”</p>
黄珪说道：“役民，采买。”</p>
贡品的来源有四种，采买、官办、贡户和役民。</p>
采买就是官府向民间收购，往往低价强买。</p>
官办是国营企业上供，如皇家茶园、官办银场。</p>
贡户是划分专门户籍，如《捕蛇者说》里的捕蛇户。</p>
役民即强制老百姓进行生产，最恶心的例子，是在南宋绍兴年间。赵构带着百官南迁，需要大量的奢侈品以供享受。为了快速凑足蜀绣贡品，就连十岁的四川小女孩，都被拘禁起来日夜刺绣。</p>
金州的贡品之一麸金，是碎薄如麦麸的金子。这种属于极品沙金一般不会进行熔炼，价钱比普通黄金更贵。</p>
所以金州的黄金，不仅蔡京、转运使、提刑使、通判要分赃，宋徽宗那里也要进贡一份。每个季度的黄金产量，绝对不止80多两，因为役使了太多农民去淘金，而且80多两真的不够分。</p>
朱铭突然笑起来，他扣押的几斤黄金，已经找到合适理由了。</p>
麸金既为贡品，知州便有权征用，因为征贡是知州的权力和职责所在！</p>
朱铭又问：“金州五县，可有名门望族？”</p>
黄珪摇头：“金州已有百年没出过进士，此地虽盛产黄金，却无以金致富者。少有的几个富商，也都是些茶商，自茶引制度之后，就连茶商也每况愈下。这里土地又贫瘠，富商兼并土地的热情不高，只在沿河谷地购买少数土地。州中首富，也不过家产万贯而已。”</p>
真穷啊，首富也才家产万贯。</p>
朱铭想了想，又说：“六种贡品，药材占了五样，此地药商应该很多吧？”</p>
“药商是很多，”黄珪说道“但贡品采买过度，就连别的药材，也被列为杂贡。官府强买强卖，药商苦不堪言，多有入不敷出而破产者。”</p>
朱铭已经明白了，在他到来之前，知州借贡品捞钱，通判借采金捞钱。</p>
各取所需，互不干扰，自己是坏规矩了。</p>
跟黄珪聊了一个下午，朱铭回到书房撰写治理方案——</p>
第一，全面推广玉米和红薯，让平地稀少的金州五县，多多利用山地种植粮食。</p>
第二，重点发展茶叶种植和加工，茶马司的重税他管不了，但境内私设的栏头（收费站）必须裁撤。</p>
第三，重点发展药材行业，取消私设栏头，也是在提升药商的竞争力。</p>
第四，先用一年时间提升自己的威望，明年就可以组织百姓兴修水利。</p>
第五，鼓励发展造船业，以打造中小型内河船只为主。一可振兴金州水运业务，二可促进商业发展，三可为今后打造汉江水师做准备。</p>
第六，鼓励发展冶铁业。</p>
在此之前，必须整顿吏治！</p>
傍晚时分，郑元仪走进书房：“相公，该吃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