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一提,朱铭把太学毕业考试与制科合并,改为包含各种杂学的专科考试。这个尝试失败了,只维持一届,就宣布分开。
现在大明科举有三种:
第一,太学上舍试。
只有太学上舍生能参加,每年一考,每届有十个进士名额。
一个太学生,最多可以考三次,然后就强制毕业或结业。
太学生如果在这里卷不动,也可去参加其他考试。尤其是太学毕业生,立即获得举人身份,可直接去参加会试——结业生不行。
第二,常科考试。
即传统科举,所有士子都能报名。
第三,制科考试。
也就是专科,乱七八糟的学科都有,分为诸子与实学两大类。
它跟传统科举错开,也三年一考,但每届专科进士名额只有五十人,可直授中高级伎术官。另有一百个专科举人名额,可以直授低级伎术官。
陆游选修《春秋》,这是他的家传学问。
还选修十三经中的《尔雅》,也是他的家传学问。
又选修了《物理》、《天文》、《地理》、《荀子》和《诗经》。
陆游听上舍的那些学长说,如果只选这些,除非全部都能获得优等,否则根本无法获赐进士。当然,顺利毕业肯定没问题,只要毕业就有举人身份。
他不知道什么是卷,但觉得恐怖如斯。
去年的太学毕业状元,是一个叫张从道的家伙。以山东神童试十岁入太学,在太学读了整整十年,每次都是年限到了才过升舍考试,即便毕业考试也是年限到了才去考。
主打一个赖着不走,在太学免费吃喝顺便读书。
毕业成绩吓死人。
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律法、四书全优,六经二优四良,就连尔雅这种辞书都是良。
甚至还在读内舍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发明了数学公式。
一想到那个张从道,陆游就感到绝望。
自己咋跟这种神童比啊?
不过张从道的去向更诡异,没有授予任何实职,只是初授了官衔,然后就消失于无踪。
听人说,是被太上皇接去了辋川谷。
但陆游觉得肯定是谣言,太上皇早已经退位,把这种天纵之才接去干嘛?
等待许久,题目发下来。
陆游发现出题并不难,而且题目数量也很少,跟平时的月考、旬考没啥区别,甚至多余的选修科目都不用作答。
饿着肚子答题到下午,陆游把必考题给答完了,无聊之下又去做选答题。
直至黄昏时分,肚子饿得难受,监考官才宣布交卷。
监考官还说:“巷外有车,分批坐车回学校,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
陆游随着人群离开贡院,发现皇帝车驾还在巷口,把巷子的道路都堵了一半。
朱铭一直在贡院的后院。
阅卷官迅速批改答卷,随便判卷非常敷衍,没问题的卷子都是一扫而过。
反而是那些不合格的卷子,会停下来多看几眼,然后立即交给侍卫送去皇帝那里。
朱铭此刻正在查看十几份试卷,脸色极为难看。
刚开始阅卷才半个小时,居然送来这么多垃圾答卷。
太学虽然也有自费生,但交钱读书也有门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朱铭对身边的礼部和太学官员说:“这几个学生,是怎么进太学外舍的?如果不是保送生,他们原来就读的官学,当时负责的教授通通抓起来审查!”
众人没有应声,这个是刑部的职权。
太学的保送名额极少,都是有重大贡献或为国牺牲者的子孙,又或者是在苦寒之地做官者的子孙。
比如岳飞和韩世忠,他们在草原做官,那里的教育条件不好,儿子就能直接送到京城,从各级官学直升到太学读书。
朱铭问道:“辟雍是摆设吗?学问不好的学生,为何不扔去辟雍补学?”
知学丁沃回答:“辟雍的名额已经满了。这些学生,多是从各地官学升上来的,实在不好让他们全都退学。”
朱铭说道:“严格太学纪律。伱们制定一个标准,学问差得过于离谱的,直接勒令其退学!”
丁沃提醒道:“陛下,有些偏远州县,学生整体都不好,不能一棍子全打死。”
“也对,”朱铭愿意纳谏,“那就给不合格的学生一年时间,让他们奋发努力追上来,至少不能所有科目都不及格。除了偏远州县来的,这次的不合格学生全部清退。”
“遵旨。”丁沃作揖道。
朱铭又对陆宰说:“重新制定官学的升学规则,把徇私舞弊的空子给堵上。”
“是。”
陆宰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没打算追查到底。
他刚当上礼部尚书,可不愿教育系统被查得一片狼藉。
秦桧突然供出苏籀,无非就是想分散三法司的人手,让本就捉襟见肘的查案官员,跑去查更大范围内的贪官。以此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多活几天。
而朱铭的想法更简单,那些学官确实在乱搞,但归根结底是规则有漏洞。
把漏洞补上就好了,暂时放各地的学官一马,只查这次突击测验中招的。
大规模查案的行政成本极高,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查几个巨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