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一个弟弟,躲在亲情这道屏风背后,护她周全。
秦明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让他去揭发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惧了。该怎样,便怎样。我认。只求厂公大人……”
他顿了顿:“只求厂公大人,照顾好桑榆和孩子。”
话说出口,他蓦然觉得轻松了。
长久以来,压在脊梁上的石头好似被搬去了。
何苦要被拿捏
男儿敢作敢当。
他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潇洒落拓的秦公子。
要杀要剐,一身尔。
冯高却厉声道:“不可。你不能有事。姊姊在家等你回去。”
两人争执之际,旁边的草丛中突然有悉悉窣窣的响声,邹成一喜,猛地挣脱冯高的手。草丛中飞出几个蒙面人,架起邹成,一跃而逃。
冯高想了想,招招手,唤来一个厂卫,在其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厂卫动作轻盈,顺着蒙面人和邹成的方向追了过去。
冯高叮嘱他,紧跟邹成,顺藤摸瓜,找出证据所在,毁之。
唯有这个法子,最为稳妥。
能保住秦明旭。
做好这一切,他淡淡向秦明旭道:“你快回去吧。”
“你呢”秦明旭问。
“我,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你告诉姊姊我平安无事,便好。”
秦明旭点了点头,踉跄地下山。
冯高回到山寨。
招安之事未完,他的差事还没有办妥。
天,不觉亮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地上的鲜血浸着草木。
草木在乍破的天光中摇摆。
天寒红叶稀。
空翠湿人衣。
一切声响,化为寂寂。只有宿鸟、虫鸣、来鸿、去雁,曾看到这许多的纠葛,这许多的心思,这许多的纷杂,这许多的叹息。
我在浅眠之中,感觉到一双手在抚着我的发。
睁开眼,见秦明旭回来了。
他自与我分床睡以来,好久没到卧房了。
我连忙坐起身来:“明旭,现时如何了”
他揽住我,道:“没事了。桑榆,你别紧张,仔细伤了胎。”
我摸了摸肚子,道:“大夫说,胎相稳着呢,不碍甚。想来,这个孩儿,一定是个十分刚强的孩儿。”
我又问:“豆芽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轻声道:“冯厂公说,办完招安的事再下山。”
我想了想,道:“也好。邹成那边,摆平了么”
他道:“摆平了。别操心。”
“桑榆,每一次同你一起经历险境,我都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将我搂得越发紧。
我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想起他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模样,似乎好多的沟沟坎坎都被柔软的柳絮填满。
我指着熟睡中的樱桃,道:“明旭,她叫樱桃,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好。”秦明旭道。
他根本不问樱桃这孩子是何身份,是何来历。我说是女儿,那便是女儿。
一个“好”字,百转千回,满满都是爱意。
“明旭。”我唤着他。
在这段婚姻里,他给了我万分的珍重与爱惜,让我再也没有琢磨不透的熬煎。他做到了在河堤边许下的承诺。永远信任。永不猜忌。
作为夫君,他尽职尽责。
作为爱人,他用尽全力。
我又怎能不用心待他呢
“明旭,今晚留在这里睡吧。抱着我和樱桃睡,好吗”我将额头轻轻抵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蹭着。
从前,我没有在他面前有过这等娇憨之态。
他躺下来,温存道一声:“好。”
他眼中的芥蒂,一点点消散。
好似,白云生镜里,明月落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