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
真的是郑泰。
那个睚眦必报的国舅爷。
上次,抢亲之事,郑泰便恨上了神居山。
仓库设局,恐怕也是想捎带脚,引朝廷发兵剿匪,除去让他不悦之人。
今日,郑泰磨磨蹭蹭,没有与冯高一起来。且举止纨绔,做富豪装扮,半点没有官家之气。
樱桃误捉了他。
现在,若是将他放出,赔礼道歉,也无法挽回。郑泰势必得理不饶人。
一直关着他,又恐事情闹大。
前是狼,后是虎,进不得,退不得。
至于冯高,独眼龙拿不准他的态度。东厂恶名遍天下。神居山本无招安之意,这个节骨眼,又出了这事,保不齐冯高会拿国舅做筏子,威胁神居山全盘接受朝廷的条件。
这一刻,独眼龙觉出前所未有的为难。
樱桃似乎看懂了独眼龙的面色,她睁大双眼,道:“阿叔,我是不是闯祸了”
独眼龙不忍心责怪她。
稚子何辜
何况,她的亲生父母在十几天前,与鞑子激战时,壮烈死去。她是勇士的遗孤啊。作为神居山的大当家,他有责任将她抚养成人。
一切事,他顶着便好。
他抱着樱桃,回到厅堂,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冯高已经离去了。
独眼龙心里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阴云。
他对樱桃道:“丫头,以后,不管谁问起你,你都不要说,地窖那个人是你抓的,明白吗人,是阿叔抓的。”
“为什么”樱桃问。
“你听阿叔的。”独眼龙坚定地说。
冯高从神居山上下来时,已是黄昏。
我正在祝家酒坊,与练一起对账。
有了贡酒的名头,酒坊的生意越发好了,柜上现有的人忙不过来,练又多雇了七八个伙计。从早到晚,账目繁多。所幸练谨慎细心,一笔笔捋下来,未曾出错。
“这五成银两,送去城东的家安钱庄,存起来。”我向练道。
“好。”练答应着去了。
冯高走进来,我递了一盏热茶给他:“豆芽,事情办得如何”
他踱步到后院。
我擦了擦手,跟在他身后。
“姊姊,我方才去了一趟郑府,可以确定,郑泰出事了。”
“他怎么了”
“多半是被神居山上的土匪误绑了。”
既圣旨上要求郑泰协助招安,郑泰便算是钦差。绑架钦差。神居山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这个把柄若被郑贵妃捏住,便是连冯高,也有失职之罪。
“独眼龙不放人,也不肯承认郑泰此时就在神居山。”
我沉吟道:“不放是对的。不承认也是对的。”
“备车——”我吩咐马夫道。
“姊姊去哪儿”冯高问道。
“我去神居山一趟。”
“姊姊怀着身孕,怎能往土匪窝里跑我是不允的。”冯高拦阻。
我道:“我与那独眼龙,前番有过来往,他应是信我的。有些话,以你的身份说,不合适,只能我去说。姊姊有分寸,豆芽,你放心。”
“我与你一起。”
“不,我一个人去,独眼龙才没有戒备。”
冯高左思右想,道:“那我悄悄跟在姊姊身后。不管怎样,不能叫姊姊有半分危险。”
《可书》有言: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但,独眼龙并非寻常头脑简单的匪类。
他根本无心招安。
他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守在神居山,与其说做土匪,不如说,是过着一种理想化的快意恩仇的生活。
神居山,是他的江湖。
那个江湖里,没有苛捐杂税,没有繁重的徭役,没有盘剥百姓的贪官,没有欺压弱小的豪绅。人人友爱,同心协力。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这是我第一次去神居山,便觉察到的事。
我一路想着,上了山。
马蹄陡然被什么东西扎到,马吃痛,嘶鸣起来。马车颠簸。
一团红色的影子跳进马车。
我定眼一看,竟是一个小女孩。
她有一张十分明丽的面孔,表情镇定得不似孩童。
她递给我一根绳子。
我茫然不解。
她道:“你将我绑起来吧。”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来赎人的,想来,是那男子的家人。我告诉你,人,是我抓的,与我阿叔无关,更与神居山上的其他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将我绑起来见官吧。我不怕!”
她竭力忍着不哭,一双眼坚强又不服输。
多么可爱的孩子。
我伸手,想要抱她。
她避开。
“我不绑你,我来同你阿叔一起想办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