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他,心有所感。
他是如此诚恳地想要带我融入他在京的圈子。
他对我这个夫人是珍之重之的。
我乍然进府,因那琼带来的遐思像是被风吹去了。
丫鬟围过来,替我换衣、梳妆。
我往日一向是不喜装饰,打扮素净,今日破例擦了些胭脂。
镜中人面含桃。
我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期待,随程淮时上了马车。
此时的我,万没想到,今晚的夜宴会生出大乱子。
一路上,程淮时与我说,在同僚之中,他与苏学士最是交好。
苏学士比他年长,早几年入仕,同样是在琼林书院受教过的。苏学士胸有韬略,文武兼备,是他来京之后,除了张首辅以外最为佩服的人。
苏学士亦肯与他亲近,常以“淮弟”呼之。
马车到了。
苏府的管家在门外相迎。
程淮时携我一道进去。
宴席上,已坐了不少人。
一个风度翩翩、蓄着长须的男子起身,走向程淮时。
想必此人便是苏学士了。
他满面春风,道:“淮弟,今晚苏兄为你引见一个重要的人。”
程淮时茫然。
苏学士郑重地带他到上席那张大椅上,俯身道:“这位便是潞王殿下。”
潞王朱翊镠,当今万岁爷的同母亲弟,慈圣李太后的幼子。
我悄然打量着他。
只见他端坐在席,身着蟒袍,气宇华贵。
程淮时似是完全没想到今晚的宴席会有潞王在,他虽惊诧,但仍平静地俯身拜道:“潞王殿下千岁。”
潞王微笑道:“大明人才辈出,今科士子气度不凡,本王甚慰。”
“王爷谬赞,微臣惶恐。”
众人入了席。
苏学士是风雅之人,请了伶人弹唱《广陵散》。
潞王吟道:“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苏学士等人忙赞:“殿下好诗兴。”
伶人手中的弦“砰”地一声断了。
从门外突然冲进来几十个身着黑衣的人。
在座一片哗然。
苏学士警惕地起身,然,见了来人,却满面惊慌。
他竭力镇定着向前,俯身道:“冯厂公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冯厂公
一个人徐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真的是冯高。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那般的阴狠,又带着几分讥讽与客套。
他轻轻拊掌:“今晚好热闹啊。苏大人府中真是别开生面呢。这么好的曲子,咱家都不忍心打断了。”
苏学士赔笑道:“可是陛下有何旨意”
冯高忽然看见了程淮时。
他皱眉:“你怎么也在此”
程淮时不作声。
冯高想了想,一挥手:“把他带走!”
苏学士道:“冯厂公,一切好商量,好商量,您别……”
冯高扫了他一眼。
他立即噤了声。
席中坐着的潞王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我奔向前,喊道:“淮时!淮时!”
冯高看见了我。
这一次他没有跟我说话。
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急如焚,不懂他是何意。
为何只单单带走程淮时
一阵电闪雷鸣。
急雨突至。
程淮时转身向我与小厮道:“回去切莫告诉老夫人,别让她担忧。”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东厂的人带走,浑身凉透。
那个从前口口声声唤我“姊姊”的人,为何要针对我的夫君
东厂血屠千千万,一声此命奉皇天。
呵,到底是东厂的人。
能有几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