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穿着朝服带着冠帽的他颇有威严雄武之气,很能唬人。
此刻群臣俯首,唯有他抬头注视着殿陛上的人。
方才姜女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刹那,因冠冕加身,隔着垂旒也难窥其面,明明熟悉入骨的身影愣是显出了几分陌生。
然四目相视的这一刻,深深望进彼此的眼底,笑意被一点点带出,那几分陌生便立时散去。
他的阿娪,这样亲眼看着她护着她一步步走向那高位,御殿登极、统御万方,原来竟是如此欣慰且满足。
不,远还不到满足的时候。
他还要为她打下更多的疆土,看着她治理出一个盛世,成为名垂史册的君王……
姜佛桑振袖而坐,大乐又起。
引导大典的执事大臣出列,宣布诸大臣朝贺。
群臣出笏俯伏,行叩拜大礼后,纷纷进上庆贺表文。
仪式完成前还需燔燎告天,祭祀天地、山川后始颁布即位诏书,昭告天下,建元太初,改国号为宣。
身份已变,再居昭明宫多有不宜,姜佛桑也并未遵前例搬入赤乌殿,而是入住了赤乌殿以东的正光殿。
万籁俱寂,寝殿内云雨方歇。
穿堂入室的夜风偷听到几声喁隅私语,起了好奇,无形的手儿卷起低垂的纱幔,隐约窥见床榻之上交颈而卧的一双身影,赤了耳红了面,顺着窗牖一溜烟钻进了浓浓夜色中。
姜佛桑俯趴在枕上,微阖着眼,芳靥犹有余羞。
感觉到后颈至肩背泛起的麻痒,抬起绵软的手推了把若有似无贴合着的躯体:“消停会儿罢。”
元日在即,天气变凉许多,仍能折腾得汗流浃背。
才从浴殿回来,他还嘀咕不如云淙别业的汤泉池方便。
萧元度喉间逸出笑声,侧身躺倒,单手支颐,勾起一缕乌发在指间缠绕:“我这是身体力行向你证明伤好了。可还满意?”
姜佛桑本不想答理他,又清楚不搭理的后果必然换来再一次的身体力行。
却也不想让他太得意,这人一得意就忘形。
有意拿话噎一噎他:“孤甚满意,彻侯辛苦,赏——!”
话音未落惊呼一声。下意识抬臂横过身前。
萧元度大掌掐着她的腰,将她翻转过来整个笼罩在身下。
肆意了一番后撑起身子盯着她哼笑:“不忙,臣以后夜夜要来侍寝的,大王不妨好好想想该赏给臣些什么好。”
眼神相撞,姜佛桑抿了抿唇。
“你——”垂下眼睫,踢了他一下,“且下去。”
萧元度置若罔闻,视线一寸寸流连往下。
眼见他眸光暗沉下来,姜佛桑忙岔开话题:“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萧元度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凤眼顿时变作了弯月。
萧元度抬手摩挲着粉颊:“阿娪,感觉好么?”
这次是正经的语气,问的是白日大殿上就想问她的话。
姜佛桑点头,后又摇头,如实回答他:“也好,也不甚好。”
终于抵达了向往之所,滋味是好的。
立于殿陛之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可否认也是好的。
但之后某一瞬间,四下无靠的感觉漫上心头,仿佛天地间就只剩她一个,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或许人越往高处走,越会失去很多可爱可怜之处,而变得纯粹可恨起来。
她会变得愈发波澜不惊、无怒为常,直至变成一座权力象征的冰冷的雕像……
而后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他。
荒寂与荒芜褪去,浮起一丝庆幸来。
所幸她的头脑是清醒的,她的心脏还是血肉做的。
“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萧元度捧着她的脸,定定看了许久,俯身啄吻她面额。
他说过,不会丢下她一个,不会留她一人面对这世间疾风骤雨。无论到了何时,他都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伴随着她。
亲密的接触一路延伸……抓住她手腕移开来,埋首下去。
暖潮澎湃而起,姜佛桑闭上眼,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渴望无上的权势,渴盼至尊的高位。她也渴望有人爱她,至死都暴烈地爱着她。
所幸她有他。哪怕千夫所指,哪怕全天下都是恨她的,有他在,他爱她,并且会永远地扶持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