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砆 作品

第97章 野菊秋凉

 夏日里的祁连山河谷地带,景色秀丽,谷底绿树藤蔓,参差披拂。

 天气炎热,阿多木独自一人仰躺在山坡上。透过树的缝隙中,蓝天高远,白云朵朵。

 一阵悠远的歌声飘来,动听、舒畅。

 山下的草原上,牧羊姑娘山丹在唱歌,身边羊群滚动。

 蒲公英随风摇曳,野花丛生,山丹花、野玫瑰花、野菊花、马兰花等各种野花争奇斗艳,异彩纷呈。

 花草间,虫鸣,雀跃,蜂飞蝶舞,山鸟啁啾。

 牧羊姑娘山丹在河边撩水洗脸。

 是山丹姑娘的歌声引来了阿多木,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她抬眼望去,英武的阿多木勒马停顿了下来。

 他看见山丹蹲在那里,侧着脸望着,俊美的脸上挂着水珠。

 他们谁也没有说什么,阿多木甚至面无表情,少顷又打马飞驰而去。

 山丹站起身,了望,看他远去……

 这是一次平静的谋面,算不上奇特,有可能过后就忘记了,即使将来不定什么时间再次相遇,都想不起曾经彼此相望过。然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见,仅一面他们都记住了。有了这一次,在之后相隔数十天后再一次见到,他们竟然像老朋友一样互相打量,脸上多了笑容。

 这些日子阿多木把大部分时间都给了扎齐儿,除了睡眠以外,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

 雁儿并没有要求他这样做,在得知他经常陪同扎齐儿公主很是赞同,“对的,孩子,多陪陪她,她需要温暖。这么多年来,除了母亲,她是最疼你的人,或许这世上你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看阿多木和扎齐儿互相依赖的样子,一度雁儿也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依扎齐儿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不要和阿多木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那可就糟了。似乎扎齐儿揣摩出了她的心思,直言不讳打消了她这个当姐姐的顾虑:“他是雄鹰,我不过就是草原上快要枯萎的马兰花。有可能等秋高气爽的时候,草原上只剩野菊在绽放了。”雁儿以为她是说自己年龄大了,就像花一样快开败了,那话里的意思让人听了不好受,“别那么说自己,三十岁都不到,正是艳丽的时候,干嘛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凄凉。”扎齐儿凄苦地一笑说道:“还是留给来世再绽放吧,这辈子就这样了。”

 雁儿没在意她前面说的那句“等秋高气爽”意味着什么,根本就没去多想,谁知等一切发生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话里有话呀!

 转眼天渐渐凉爽了下来,焉支城的秋夜是宁静的,天上的月亮高挂,淡云漂浮。

 夜幕下,有人拨动琴弦,委婉动听。

 扎齐儿听到了琴弦下流淌的音符,对阿多木说:“你母亲的琴声总是让人有种酸楚的滋味在里头,我想哭。”

 阿多木笑了:“你总是那么雄心勃勃,还会有眼泪?”

 “眼泪是有的,就看是不是到伤心处。在外人看来我缺少柔情,那是他们不懂我,我也有一颗女儿心。”

 “对呀,我就觉得姑姑公主最漂亮,最有女人味。”

 “去,你小孩子懂什么。”随后她赞赏地在阿多木额头亲了一口,手搭在他的肩上望着他由衷地说:“我们的雄鹰真是长大了。”

 阿多木嘿嘿笑着。

 这个夜晚是属于扎齐儿的,在她屋里,这个夜晚她收敛了以往的豪情,把一个女人的柔情充分展现在阿多木面前。

 “英俊的小王子,要喝酒吗?”

 “好啊!”阿多木点头。

 扎齐儿拿过酒皮囊来,往酒樽里倒上:“来,姑姑今晚也想喝酒,你陪同,咱们喝个痛快。”

 阿多木端起酒,一饮而尽。

 扎齐儿赞赏:“好样的,不愧是男子汉。”

 阿多木抹一把嘴:“这有什么呀,匈奴人一出生就在毡房里闻着酒长大,会喝酒算什么能耐。”

 “是啊,草原上的人生来就会喝酒,到死也不愿放下酒皮囊。”扎齐儿在感慨。

 “你今晚好像有心事?”

 “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没家,也没孩子,不会有牵挂,爽快的很,来,喝酒。”

 就这么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高兴了还唱几句匈奴人的小调,兴致起来了他们围着桌几转着圈舞动起来,待跳累了坐下来又端起酒樽,干了。

 到后来扎齐儿和阿多木都有点醉意。

 “我是要走的人,你会想我吗?”扎齐儿说。

 “你要去哪?”阿多木问。

 扎齐儿往外手一指:“天边。”

 阿多木摇头:“那么远,我想你有什么用,反正见不到。”

 扎齐儿伸手揽住他:“只要你心里想着姑姑就好了。”

 阿多木索性靠在她怀里:“好吧,现在就装在心里了。”

 扎齐儿拍拍他的脸蛋:“这还差不多,姑姑没白疼你。”

 “你说要走,说醉话呢吧?”

 “对呀,是喝的有点多了。不过今晚真痛快,咱们都喝空好几个酒皮囊了。”

 “那没多少,我还没喝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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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嘢,看不出,你年纪不大酒量到不小。来,姑姑陪你。”

 到后来真是喝多了,他们说话时舌头都大了。

 阿多木眼神都有些迷瞪了,说起了醉话:“你不是孤独嘛,等明天我就娶了你,那样就能时刻陪着你了。”

 “不,不能,我是你姑姑。”

 “你是姑姑,也是公主,我是王子,多好。”

 “下辈子吧。阿多木,你给我记着,下辈子我等着你,咱们今天说好了,等转世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相约来到这世上,到时我就做你的阏氏。不过来世咱们不做王子和公主,我们就去草原上放羊,生几个孩子,走在蓝天白云下,唱歌跳舞,那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好啊,明天咱们就去过那样的生活。”

 “对,明天!”

 当夜深了的时候,喝多了酒的阿多木坐在炕沿下睡着了,同样喝醉了的扎齐儿爬在炕头也是昏昏大睡,下垂的右手搭在阿多木肩上,那亲昵的姿态成了他们人生的永恒,自此再也不会出现了。

 太阳升起,阳光洒进屋里。

 阿多木睁开眼睛,慢慢适应强烈的光束。

 屋里空荡,阿多木叫了一声:“姑姑,扎齐儿。”

 没人回应。

 过不了多久,有个消息被侍女传到了后殿,侍女向雁儿禀告:“阏氏,外面都在传扎齐儿公主跑了。”

 雁儿一惊,迅即意识到了什么:“她到底还是走了。”

 无边无际的大戈壁,漠漠旷野,坦荡的戈壁无边无际,光团在地平线上飘忽、跳跃。

 阿多木和随从嘎林在马背上飞快奔驰。

 公主跑了自然要给休屠王禀报,若褆听后问道:“确认扎齐儿往漠北方向去了吗?”

 卫士长昆仕说:“据巡逻的士兵报告,扎齐儿公主和几个黑衣人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越过了焉支山。”

 若褆无奈摇头:“嗨,她也太任性了。派往漠北给王庭送信的出发了吗?”

 卫士长回答:“十二人的小分队已经出了山口,阿多木也去追公主了。。”

 “阿多木,他……”若褆急忙出了王宫。

 空荡荡的旷野上回荡着阿多木的声音:“姑姑,公主,扎齐儿——”

 飞奔的马蹄溅得石子四射,有苍狼在慌乱中奔逃。

 陪同扎齐儿的那几个人是艾多斯的亲信,在艾多斯夺嫡失败自刎后,那几个亲信逃亡祁连山深处躲藏,终又暗中和扎齐儿联络在一起。

 “四王子在起事前就告诉我们几个,一旦成功了,那将来的目标就是漠北;如果失败了,他要我们活下来的几个协助公主也一定要回到漠北。”

 扎齐儿知道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数天后,他们到达了龙城。

 夜色下的漠北王庭,四周静悄悄的。当一队夜巡的军士走过,几个黑影靠近单于大穹庐。

 卫士被惊动:“谁?”

 黑影挥刀刺杀,卫士奋起反抗、搏斗,不时有人惨叫……

 金属的碰撞声在深夜格外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