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颔首点头:“阿姆,我记下了。”
车轮滚动,走远了,传来扎齐儿的呼唤:“姐姐,你要来看我——”
雁儿扭头往后望去,阿姆牵着扎齐儿的手与手提羊鞭的阿爸还在目送,身影越来越远。
不由得雁儿的泪又下来了……
走到半路,已经接近黄昏,原本清风拂动的原野突然冒出十几个骑马的人,迅速驶来,试图将车辇围住。护卫们一看赶忙提刀相对,毫不相让。
“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们是谁吗?”一护卫厉声喝道。
那为首的满不在乎道:“看这大轱辘车不一般,你们怕是从龙城过来的?那正好,我们要活下去,得给点金子、银子不是?”
“你们几个想找死!”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我们几个快要饿死了,还怕你这个?上!”
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差不多也就那几招。但对方仗着人数上有优势,还是占了上风。就在这时,那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马,飞速向这边靠拢过来。这些劫掠者一看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很快便被包围住了。到了这会,那为首的人看到了飘扬的狼旗,瞬间明白是什么人来了,吓得从马背跌落,跪倒在地。
“饶命,我们冲撞了不该冲的人。”
这时,雁儿掀开帘子,从轿厢里走出。
“雁儿!”兰诺叫了一声。
莫都也看见了,他想过去,但碍于须卜在身边,还是停留在原地。
须卜骑在马上,冷冷地望着雁儿。
雁儿的容颜让军士们暗暗惊叹,她太美了,世上还有这般标致的人儿,只怕天上才有。有认得的人低声说出了雁儿的身份:“是阏氏。”
那劫掠者更是惊呆了,不仅仅为雁儿的容颜,更确切地说,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不知车辇里的人是阏氏啊!”
跟随雁儿的那个护卫说道:“你刚才不是很狂妄嘛,你不是想要我们的命嘛,你来呀!”
那人想保命,爆出过去的一桩悬案:“只有你们绕我不死,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
兰诺与莫都交换了一下眼色,问到;“说!”
“当年是大阏氏呼衍颛让人找到我,安排我趁乱射杀了百户长。可那时我不知道百户长要射的人是大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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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诺一惊:“什么,你就是那个流浪汉?”
“是我,我知道有人在找我,我只能逃命。”
“这早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就凭这还想活命?你早就该死,还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天。”不容那人多说什么,莫都手起刀落,送他奔赴了黄泉。
雁儿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叫杀人如麻,生命如草芥,她真切看到了。
莫都低声吩咐兰诺:“安排人护送雁儿抓紧回龙城。”说完打马向前。
须卜看了雁儿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挥动皮鞭,大声吆喝着,紧紧跟随莫都而去。
兰诺给几个护卫嘱咐了几句,又多留了几个人护送,然后给雁儿说了句,“阏氏多保重,我们走了。”也策马走远了。
车辇到达龙城时已经是天黑了,雁儿刚吃完饭没多一会,莫都来到了她的穹庐。
“大单于才征战回来,就记着来我这里,着实承受不起。”雁儿躬身迎接。
桌几上有肉,有菜,有酒。
“看来已经准备好了。”莫都说。
“得到消息说大单于要来,我便让人赶紧安排了。”
看莫都坐下,雁儿斟酒,端起酒樽敬给莫都。
莫都接过:“怎么,不用脑壳酒器,害怕了?”
雁儿端起另一只酒樽:“这铜质酒樽多好,骨器太瘆人。”微笑着,“我陪大单于。”
莫都说:“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雁儿说:“你是至高无上的大单于,小女子理应陪同。”
莫都说:“好,干了。”
两人一饮而尽。
雁儿继续斟酒。
莫都看着盘子里绿色的菜:“这是什么?”
雁儿微微一笑:“这是我和红柳在山坡上挖的野菜,可好吃了。”
莫都疑惑:“这是草,能吃?”
雁儿说:“当然能吃。要么你尝尝?”
莫都用刀尖挑了点喂进嘴里,咀嚼:“嘿,还不错。”
雁儿说:“好吃就多吃点。这草原上每天都是羊肉,能吃点新鲜菜太难了。”
莫都说:“你都来这些年了,还没适应?肉多好,那像你们汉人,就知道吃草,那可是牛羊吃的。”
雁儿纠正:“是菜,不是草。”
莫都哈哈大笑:“都是野地里长的,差不多。”
今夜,挛鞮莫都到雁儿这里吃肉喝酒,谈笑风生,这让须卜很不满意。她得知伊娜近些日子和那个汉家女走的比较近,为了拉拢伊娜,特地拿了些从汉地掠夺来的首饰走进伊娜的穹庐。
伊娜迎过去:“须卜阏氏来了,辛苦了。”
须卜随意望望:“过来看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须卜的侍女把一个匣子递上。
须卜示意:“伊娜,打开看看。”
伊娜打开匣子一看惊讶道:“哇,这么多玛瑙珍珠。”
须卜得意:“怎么样,喜欢吧。我惦记着你,就给你留着了。”
伊娜低头感谢:“谢谢须卜阏氏,总是记着伊娜。”
须卜说:“记着我的好就行。我知道你喜欢到那个汉家女那儿走动,这没什么,但真心对你好的是我,明白吗?”
伊娜急忙表白:“我咋能不记您的好,我就是闷得慌了到她那儿走走。”
须卜说:“我没干涉你的意思。我就是看不惯汉家女的媚态。我陪着大单于出征,她倒好,一回来就缠住大单于不放了。”
伊娜说:“大单于喜欢到谁的帐里,不是我们能左右了的……”
须卜打断她:“她除了长得狐媚,还会干啥?能陪大单于出征打仗吗?好事全让她得了。我知道迟早会这样,所以当初……”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她生生给咽了回去。她没说出口的话就是当初对那个汉家女几次下害,可惜都没有成功。
后庭里的女人吃醋不外乎就是为了争宠,如果这会须卜倘若能看见雁儿不但和莫都对酌,而且脸上挂着微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望着莫都又多了几分深情,怕是肺都要气炸了。
莫都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了,就在雁儿又给他斟酒,他挡住了:“不喝了,我得走了。”莫都说着已经起身。
“你要去哪?”雁儿有些失望。
“我回我的大帐里去。”莫都看了她一眼。
“你……”雁儿感到了委屈。
莫都在雁儿的脸上轻抚一把,然后往门口走去。
稍微的犹豫停顿后,雁儿猛地冲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莫都。
“怎么,你……”
“别走了,留在我这,好吗?”
“看来你……”莫都回转身。
雁儿抬起头,仰望着莫都,眼里充满了柔情,而且变得泪花闪烁。
莫顿时心疼,知道她是真的。
“以往都是我不好……”泪瞬时从她滑出眼眶。
莫都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凝望中,他拦腰将她猛然抱起。
雁儿顿感满足,双手搂住莫都的脖子,闭上眼睛,泪流得更欢畅。
莫都抱着雁儿走向皮毛铺就的卧榻。
大帐内通明的酥油灯噼啪作响。
在红光的旖旎中雁儿被映衬的格外妩媚、艳丽。
低垂的帐幔拂动……
雁儿之所以变得如此柔情似水,她知道自己迟早都得面对这个草原上这个至高无上、攻城掠地、摧城拔寨的大男人。尽管她心中依然无法忘记远方的袤哥,但她知道,不是所有的芽都会等到自己的花期,不是所有的苞都会如愿绽放出最美的自己。从这一刻起,她少女的芬芳被埋葬在风中飘扬的尘埃中了。袤哥,不要怨我…… 她想起孑然一人孤独终老的那个老妇人,还有被抛弃了阿依的母亲,那样的人生太过悲惨,想想都感到可怕。草原上的女人都渴望嫁给怀抱自己的这个男人,她选择的只能是顺从,别无他法。
守候在帐房前厅里的的红柳和女仆们分明听见了雁儿的一声叫:啊——
或许守护在外面的兰诺可能也听见了,不由邹紧了眉头……
许久,又传来大单于酣畅淋漓的一声长啸,就像狼一样嚎叫了……
喜欢雁断胡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