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砆 作品

第63章 西线战事

 草原上,羊群撒满高低起伏的山地丘陵。

 一条河蜿蜒流淌。

 一个姑娘到河边背水。

 雁儿正在水边洗脸,看见那姑娘,雁儿甩甩手上的水,起身走了过去。

 雁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说:“我叫阿依。”

 雁儿又问:“听阿姆说你是个汉家女?”

 阿依点头。

 “你到这儿多久了?”

 阿依摇头。

 雁儿还问:“你过去的名字叫什么吗?”

 阿依回答:“我叫芹儿。”

 雁儿说:“那你家乡在什么地方?”

 阿依又摇头:“听母亲说,我的家乡叫陇山,那儿有条河叫马莲河。”

 “那时你多大,你还记得家乡有什么人吗?”

 “父亲死了,哥哥骑马跑了,不知死活。”

 “那你妈妈呢?我还曾见过她。”

 “应该冻死了。那年转场,他们没有带她走,等春季再回来就没见到过。”

 阿依的话语那样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这让雁儿无语。从表面上看,阿依的神情只是有那么一点伤感,但雁儿知道,只有经历了大悲的人,即使面对痛彻心扉的遭遇,想哭已经没眼泪了。

 雁儿怔怔地望着阿依背着水一点点远去。

 此时的雁儿绝不可能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竟然是公孙袤的妹妹。那年陇山城破,芹儿和母亲尚氏被掠到了这广袤的草原上。尚氏先是给百户长家当佣人,百户长有时把她拽进大帐里想做男女之事,尚氏不从,他就动手打人。尚氏从穹庐出来时,掖着怀,头发凌乱,但她没有哭。尚氏只记得他威胁说的话,倘若你还那么倔强就把你女儿丢在荒野地去喂狼。尚氏害怕了,主动进了他的帐内,只要不伤害自己的女儿就行。几年过后,百户长见尚氏不开怀,生不了孩子,就让尚氏当下人做苦力。再后来尚氏身体一天天垮了下来,百户长便把她赶了出来,等于是让她自生自灭了。

 雁儿想帮可怜的阿依,但自己都是寄人篱下,哪来的能力?何况那百户长放话了,等阿依到了能生孩子的年龄就收了她,若她肚子争气就让她做阏氏,生不了就去当佣人。

 来到漠北读好几年了,雁儿对故土渐渐淡了,明知道不可能回还,她也就不奢望了。当然亲人们的影子留在脑海深处,偶尔冒出来回旋一下,过后又藏起来了。

 远在朔方的公孙袤如果得知雁儿和自己的亲妹妹见了面,不知会有什么举动。说实在的,靠他一人什么也做不了,漠北广袤无边,他不可能寻得到她们的踪影。

 这个时候有消息传遍了草原,说是莫都王子射杀了月氏国的公主,月氏人即将举兵打来。兰诺的妻子神色有些不安:“这可怎么办呢?”

 阿姆说:“都是那个大王子惹得祸,他干嘛要杀人哪。”

 雁儿不敢插嘴,除了低头吃饭,静静听着。

 兰嘉说:“有人说大王子要造反。”

 阿爸制止:“小孩子别乱说。”

 兰诺妻子担心:“可兰诺就在大王子手下呢。”

 阿姆祷告:“天神保佑,兰诺会没事的。”

 西线要起战事,焦虑的是老百姓,那些和战争有关的大人物们正在运筹帷幄。在遥远的边关营地,夕阳西下,莫都和右贤王、军师站在草地上谈论着与此相关的话题。

 右贤王说:“听到了吧,即使你采取了最决绝的手段,草原上还是传出大王子要造反的话。”

 军师说:“这是有人故意在散布消息,别有用心。”

 莫都愤怒地一刀将身边的石头劈开。

 “王子莫生气,我们必须得稳定军心,一切都得为开战做准备,不能因小失大。”军师劝慰。

 莫都咬牙:“我知道孰轻孰重。等着吧……”说完转身往训练场走去。

 看莫都走远,军师无不担心地:“王爷不怕将来驾驭不住他?”

 右贤王说:“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往前走,能被别人驾驭,他就不是莫都了。”两人往前走,王爷又问道,“该部署的防御举措都做完了吧?”

 军师点头:“一切停当,就看月氏人敢不敢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右贤王和军师看见一队骑士迎着霞光快速向这边驶来。他们甚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冲进了训练营地的大门。那个领头的居然是个女的,军师认出那人是呼衍绮。

 “她这会赶来是何用意,是向莫都问罪来了?”右贤王有些纳闷。

 “不会,她这是听到风声坐不住了。由此看来,这个呼衍绮心里是有大王子的,不然她不会来。”

 正像军师说得这样,身为莫都的女人,大敌当前她不能不来。

 她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急切的马蹄在营地的沙土地上溅起一股土尘,待勒马顿住,马儿嘶鸣声声,她干练地跳下马背,进入莫都的营帐。

 莫都吃惊:“这马上就要打仗了,你怎么来了?”

 呼衍绮说:“正因为知道要和月氏人打仗了,我这才赶来。我的男人在前线,我得在你身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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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都被感动了,迎了过去:“一旦战事起来,什么事都会发生的。”他的话是真诚的。

 “我知道,我咋能不知道,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嘛,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吗?”呼衍绮的话也是肺腑之言。

 莫都伸开了双臂:“你呀,还是这么任性。”

 呼衍绮不可抑制地扑过去紧紧抱住莫都。

 “行,不愧是我莫都的女人。”

 “那是,你是我的男人。”

 “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来,让我好好看看。”

 呼衍绮松开手臂,仰头望着:“辛苦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如今在你怀里,我踏实了。”

 莫都仔细端详:“好长时间不见,还那么漂亮。”

 呼衍绮眼含深情:“在想我吗?”

 莫都也是情意满满:“当然,你是我的阏氏。”

 呼衍绮眨巴着眼:“想我你还……”

 莫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乌珠吧,她已经死了。”

 呼衍绮皱眉:“她那么喜欢你,从遥远的焉支山跑来看你,你却杀了她,下得了手?”

 “就因她是月氏人。”莫都几乎咬牙在说。

 “何必那么残忍。”呼衍绮不可理解。

 莫都心痛:“她是我们匈奴的敌人,难道不该杀?”他嘴上虽然强硬,不以为然,可心在抖颤、疼痛、悲号。

 呼衍绮怔怔地望着,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面对以身相许的这个男人她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这个草原迟早是他的,姑母再枉费心机都是徒劳的。

 想到这,呼衍绮陡然心生恐惧感,这样的男人会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吗?

 呼衍绮坐下来,看着莫都说:“听说那女子长得漂亮,对你很痴心。”

 莫都点头,极力忍住内心的痛苦:“她是长得漂亮,但,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你呀。”呼衍绮再次抱紧他。

 “在龙城那边,是不是把我说成蛇蝎心肠的人了?”莫都问。

 呼衍绮说:“别管别人如何说你,现在要紧的是月氏人就要来了,这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我们在做准备。”

 她再次仰脸望着他:“你一定要胜利,不然……”她不敢想下去,后果可能很恐怖,唯一再次紧紧抱住莫都。

 莫都亲了她的额头,神色冷峻地说道:“会的,我知道我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我一定会胜利的。”

 呼衍绮眼里含着泪花。

 此刻在右贤王营帐,右贤王和他的军师在谈论一次相关的事宜。

 “这呼衍绮突然到来,和她姑母有没关系?”

 军师摇头:“应该没有,即使有动作有也不会是现在,孰轻孰重她们会掂量。”

 右贤王又问:“左贤王那边有没异常行动?”

 军师答道:“据安插的探子派人回来禀报,暂时看不出有何举动。”

 右贤王叮嘱:“必须严密注视,不可掉以轻心,这边的大仗就要开始了。”

 军师说:“请王爷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

 大战前的夜是极度不安的,空气中都飘忽着紧张的气息。在营帐的卧榻上,呼衍绮把一个女人的温存全都给了莫都,在大汗淋漓中她与他一起涌向浪峰。稍事休息后,莫都不满足,还想要,被呼衍绮挡住了。

 “月氏人就要来了,你得体力充沛,稍微的精力不支都会酿成悲惨。我等你回来,待你凯旋之时,无论在营帐,还是在野地,你想怎样就怎样,好吗?”

 天亮了,莫都身穿盔甲,威风凛凛骑在马背上。

 呼衍绮仰头望着就要离去的男人,握紧拳头,向他示意。

 莫都向她轻轻上扬了一下手中的弯月刀,看呼衍绮一眼,纵马而去。

 呼衍绮目送,心里难过,不由捂住了胸口。

 右贤王和军师从身后走来。

 呼衍绮看见了赶忙施礼:“给王爷请安。”

 右贤王乐呵呵地:“怎么,舍不得了?哟,还掉眼泪了。”

 呼衍绮破涕一笑:“王爷,您还笑,我都担心死了。”

 右贤王安慰:“不会有事的,要相信,你的王子一定会得胜归来。”

 呼衍绮点头:“谢王爷吉言,但愿这样。”

 看她一脸的惆怅,眼里布满血丝,知道她昨天夜里没休息好,右贤王遂劝说道:“不要担心,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待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