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雨

 惊雨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潮湿,浓云聚拢间隐有闷雷之声。

 ——快下雨了!

 款冬擡头看了一眼如墨泼般的天色,手中的缰绳越攥越紧,粗糙的麻绳勒入手心,带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莫名的隐痛。

 带着潮气的冰冷空气仿佛化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刺,在一呼一吸间扎入他的心,又似一把把锋利的刀,正从他的心上一片片地剜下肉来。

 已到了山下,前路便愈发漆黑,层层叠叠的树影遮蔽了原本还算坦阔的山路,无端生出几分阴森诡异。

 可款冬没有却任何的退却,稍缓下辨明山路后,便再扬缰绳,驾马入山。

 山路倾斜,土石轻浮,马车所过处飞尘四起。

 太阳早就落下,一般人此时都不会入山,更遑论如此偏僻之地,款冬来时一路也未曾见过什么人,但在山路拐弯处,竟与另一辆马车擦肩。

 可他一心惦念着步故知,就并未多看一眼,也就错过了擦肩之后,那辆马车竟然突兀地停了下来,从上面陆续下来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他们看着他上山的车影,互相对视几眼后便微微颔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再绕过一弯后,突现的火光让拉着车的马儿两蹄高擡,人立嘶鸣,而款冬也瞬间楞住了,被马儿甩下了车轩,却也不知痛,撑着路边的树根站了起来。

 ——火!怎么会有火!

 呛人的黑烟顺着风笼罩住了款冬,才楞过一瞬,他便慌忙地跑到宅院门口,却发现大门被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

 隔着院墙的火光冲到了檐上,灼目刺眼,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夫......夫君!”

 刚开口,一股浓烟便呛入了心肺,教他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回马车边,顾不得马儿正在拼命挣扎,上手就去掰马儿口中的铁嚼子,弯曲处锋利的铁刃瞬间割破了款冬的手,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淌了一地。

 款冬拿着铁嚼子,奔回到了大门前,试着用刃处去撬锁眼,可滚滚的浓烟让他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

 铁刃不仅在与锁眼搏斗,还在不断地割伤款冬的手,几乎喷涌而出的血在接触到滚烫的锁之后便瞬间干涸,皮肉灼伤的味道也愈发浓重。

 终於,在款冬快要脱力之前,“咔哒”一声,锁眼转动,铁嚼子也“哐当”落地。

 他用尽了身上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撞开了大门。

 门开的一瞬,火光扑面而来,但在光影之下,款冬看到了蜷缩在门前的步故知。

 即使他已是头晕腿软,但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他扶起了步故知,他眼中的泪也终於流了下来,看着紧闭双眼的步故知,他忍不住哭喊道:“夫君!”

 可却没能看见步故知像以往般应声而笑。

 而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粗重的梁木被火烧断砸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梁木上瞬间纵起更大的火,而身后亦是漫天的火光。

 极度的高温迅速吞噬着一切,此刻天地恍若岩浆烈狱。

 款冬也终於支撑不住了,两人跌倒在地,他甚至听见了皮肉被灼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