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颜灼灼 作品

第15章 一起逃走(第2页)

 “柳永的哪一句词?”

 江知遥说:“最有名的那句——执手相看泪眼。”

 梁疏意指向画上擦泪的人,说:“这不也有泪眼吗?”

 江知遥被他一追问就开始紧张了,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了,就是觉得这幅画没有那么让人伤心。”说着他又想起了一句,说:“柳永还写‘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还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一看就让人想起去路漫漫,月缺人缺,所以才会惹人伤心吧。”

 梁疏意拍了拍他的肩——更像是手指轻轻搭了搭他的肩膀,整个人半倚着他,声音很轻,看向他说:“知遥,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江知遥听他这么叫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耳朵根刚消下去的红又窜了回来,颇不自然地和他笑:“真的吗?我都是瞎说的。”

 梁疏意微微让开了些,神色也严肃了许多,说:“一幅画的意思是什么,那要看画的人去理解。当一个作品完成,它的解读权就属於所有人——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画家无法干涉看官,看官的任何看法也同样无法影响画家早就赋予画的意义。”

 江知遥有些懵,说:“那这么多人对一幅画研究来研究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梁疏意带着他离开了那幅画,缓缓地说:“因为人的生活需要意义,艺术也需要意义。”

 江知遥忍不住追问道:“那找到了意义之后呢?”

 “就去找下一个意义。”梁疏意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他,“很多人都试图摆脱一个个的意义而存在,但同时又在不停地寻找自己独立存在的意义,找来找去,还不如承认那些虚无缥缈的意义从未离开过。”

 江知遥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眼睛,又问他:“那你的意义找到了吗?”

 梁疏意像是突然被他从某个幻境中拉回了现实,面颊上又浮现了江知遥熟悉的那种友善的笑容,很慢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一个人的一生要去找很多意义,你指哪一个?”

 江知遥说:“你刚刚说的那个,作为自己独立存在的意义。”

 “那个啊,”梁疏意一边看着墙壁上的画,一边缓缓向前走,语气轻松,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肃然的感觉,说,“这种东西要找很久的,也许永远找不到,都说不定。”

 江知遥低低地哦了声,说:“我觉得这些意义来意义去的,搞得都太覆杂太麻烦了。”

 梁疏意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他,说:“那你觉得怎么才能简单化?”

 江知遥又局促起来,觉得自己像个三岁小孩在大人面前大放厥词,神色也变得怯怯的,说:“可能你听了会觉得很幼稚,我不想说。”

 梁疏意听了他的话就笑了,走回到他身边,说:“人变成熟了就很难再变幼稚,幼稚有什么不好,我最喜欢和小朋友待在一起。”

 他说着还轻轻拧了一下江知遥的脸颊,这一下没用力气,像个假动作,更像是轻飘飘的从江知遥脸上掠过去。

 江知遥差点原地起跳,不自然地往后闪了闪,才说:“你见到小朋友都爱摸别人脸吗?”

 梁疏意笑了笑,说:“很多人都不喜欢当小朋友的,你喜欢吗?”

 江知遥说不出话,嘴唇动了动,整个人脑子都不转了,不知道该怎么答他的话。

 好在梁疏意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只是问他:“你把你的想法和我分享一下吧,我很好奇,我也想过得简单一点。”

 江知遥平静了好一会儿,楞是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

 梁疏意笑了声,说:“真忘了?还是不想说啊?”

 江知遥赶紧解释,说:“真的忘了!都是你刚刚说什么小朋友的,给我说忘了。”

 梁疏意还在笑,说:“那好吧,忘记了就算了。”

 江知遥有点怔怔地陪着他往前走了一会儿,根本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就见他又回过头来,说:“待在这里你会觉得无聊吗?”

 江知遥当然不能说无聊,就摇摇头,说:“还好,我就当放松一下脑子。”说完他又补了句:“只要你别再提问了就行。”

 梁疏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说:“我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

 江知遥还没接话,梁疏意又说:“你要是不想待在这儿,我带你溜走怎么样?”

 江知遥迟疑了下,说:“可是今天不是孟郁……是不是不太好?”

 梁疏意抓住了他手腕,说:“画展还会有的,现在逃走的话,我们还可以回家吃一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