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先生把酒杯放下,盯着章鱼听完话之后无处安放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又或者是你在复活我的时候出了些许差错,这些都不重要。”
“我已经知道这个世界运转的基础了,章鱼……”鹿先生将酒杯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摇摇欲坠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他与章鱼乃至整个酒馆的状态就如这个酒杯一般,因为鹿先生要把话说明了。
“章鱼,你只是个在现实里没人爱的小孩,对吗?”这番话说出来并没有鹿先生设想出来的成就感,把旅馆的主人踩在脚下,能感觉到的只有悲伤,“所以你把自己关在了某个地下室或者小阁楼里,靠着你的幻想一步步把旅馆构建出来……”
“每一个东西,每一个人,都是你现实里求而不得的投影,包括这边缘镂空的全身镜,包括射穿我头颅的手枪,也包括我。”
“让我猜一猜,我是某个你接触到的别的作品里的角色,以至于你在构思我的时候有一个完全不属于你的蓝图,所以你才会如此关注我,因为你并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比那只你自己想出来的兔子要自由太多了,所以没人能取代我,所以你才要想办法复活我,用你的方式——设想我并没有死亡,这一切只是导致我我差点死亡的意外而已?”
说到这,鹿先生咂了咂嘴,摇晃着脑袋看着章鱼。
而章鱼就像被人掀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一般,满脸涨红,双手握拳。
他不会因为被误会而生气懊恼,只会因为别人猜中了而感到羞愧不已。
“放轻松,章鱼,我并不是你的假想敌。”鹿先生将手伸进大衣,掏出那一把甚至粘着鲜血的手枪,“还记得我是如此的清楚这把枪的构造吗?可我现在不论如何都丢不掉这把枪了,你的记忆和思维出问题了,章鱼。”
“这些都不重要……”章鱼反驳着,无力,又带着哀求,哀求着鹿先生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些都不重要……”鹿先生重复了一遍章鱼的话,“重要的是你发现我好像快要不仅属于你了,对吗?”
说完,鹿先生仰起头,将鹿角陷在皮质沙发里以前被鹿角磨的快要包浆的位置里。一行清澈的泪水从他的左眼流了下来,而右眼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怪你捆绑着我几近二十年,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有一天消失在旅馆里,正如我所说的,你离不开我,反之亦然。”
“毕竟每一个世界都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这条救赎之路。”
“或者说救赎之鹿……哈哈哈……”鹿先生笑着,张开嘴巴,让眼泪改变航道,溜进口腔。
章鱼看着鹿先生,陌生又熟悉,不知从何处在此开口。虽然鹿先生比以往的状态都要恶劣,但也比以往来说创造了更多信息,章鱼在难过之中还有一个“可惜没带纸笔”的念头。
“对了……你看得见我的房间里多了什么东西吗?”鹿先生发问,手指晃了晃,指向在前几天就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一扇门。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