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理解奕曜没能把安妮带回来,但不明白安妮外婆外公为什么没能把安妮带回家,他不明白傅鸿羽为什么也没能把安妮带回家……他的疑问,也是奕曜的疑问。
从山脚到山腰的墓地,平常只需十几分钟,上官任泽爬了一个多小时。奕曜给他做了一个拐杖,他没有带上,那东西原本是奕曜给父亲做的。我只是驼背,又不是瘸腿,这句话上官任泽没有对奕曜说,毕竟他也是好意。
话说回来,如果有根拐杖,他刚才会轻松不少。下次带上拐杖试试,上官仁泽心想。他坐在墓前的一块石头上,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土布擦着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来几次,可以肯定的是,次数不会太多了,来一次,少一次。
缓了口气,上官仁泽起身开始清理起墓地四周。只要几天不来,野草便会疯长。奕森有次问他,为什么不在墓地四周浇上厚厚的水泥,那样草就不会长起来了。
“就像是一种仪式。”上官仁泽解释说,“割野草就好像在给你慧姐洗头梳妆,就是像是我在照顾她,这样显得我活着还有点用处。”
“活人应该照顾活人。”奕森还是不理解他。
“我能吗?”上官仁泽苦笑,他知道奕森希望他照顾好安妮。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安妮照顾他。另外,安妮有很强的自尊心,她不会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驼背的爷爷。所以,他想都没想过要去见安妮。
一直忙碌到中午时分,上官仁泽总算又把墓地四周清理了一遍。他将钩刀别进腰间的土布,向老伴,还有安妮父亲和母亲道别,蹒跚着下山。
他脑子里想着安妮,但自己又无能为力。如此一来,走路便有些分心,结果被小径上的一颗圆溜溜的石子滑倒。他重重地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抓住路边的灌木,便一路下滑。滑了有七八米的样子,他用双手奋力抱住一棵小松树,才让自己停下来。
他感觉弓起的背部十分疼痛,不知道是被腰间钩刀弄伤的,还是磕到地面撞伤的。伸手一摸,有血迹渗出,但不算太严重。
接着,他感到左脚脚踝钻心地疼,伴随着肿胀感,刚才踩到小石子时,没站稳,显然是扭到了。
一滴鲜血从脸颊滴下,落在奶黄色的土布上,染出一个绯红的圆形。他摸了摸脸颊,应该是脸部被灌木刮到了,还好,也不算太严重。
他尝试双手抱住小松树,用右腿支撑身体站起来。当他迈出左脚时,钻心的疼痛传来,他走不了路,只好坐下来休息。
馒头山是一片坟地,平常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上官仁泽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左脚的疼痛感减轻了,又支撑起身体尝试,但还是不行。如果带上乐乐给我做的拐杖就好了,他心想。
还好,他带着钩刀,而在两米远的地方就有一株比较直的灌木,正适合用来做拐杖。他几乎是匍匐着爬到了灌木边,用钩刀将它砍倒,做成一根拐杖。
“现在你不仅驼背,还瘸腿。”他一边走,一边自嘲,艰难地下了山。
因为是夏日的正午时分,没有人会喜欢这个时候的太阳,所以,一路上他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他只能驼着背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动,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到安妮家时,脸颊和背部伤口的血已经凝固。
上官仁泽没有力气给自己做午饭,好在桌上还剩两个李子,那是奕曜摘来给他的。
他吃完两个李子,又喝了点水,便在躺椅上睡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