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恒从位置上退下来六年后被查。伏晴雨平调松原市,退休后七年被查。森达集团更名为光兆集团,横跨整个朝北房地产。
乔增德看到新闻,暗自解气。我为长天市经济发展做了那么多贡献,你们卸磨杀驴,怎么样,报应了吧?
和孙平尧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打电话了,乔增德终于找到了话题。孙平尧在纳加登,除了乔其谁也不认识,但好在耳根子清净。她一见乔增德发起的视频通话,接起来就是一句:“咋的乔增德?憋出屁来了?”
乔增德嘿嘿笑着,向海外贵客播报着瀛洲国的新闻。孙平尧听完乔增德说的“报应”,想起她年轻时候被冒名顶替的事。
当年她父亲孙昱仁还在世的时候,瀛洲国的经济正在画圈发展。孙昱仁给孙平尧规划了向南发展的事业路线,让她去南都港去。孙平尧犯着愁,这一下要从瀛洲国最北边跑到最南边,她心里拿不定主意。
她的一个男发小姓范,听说孙平尧要去南都港一个外资企业人事部门,竟然找上关系捷足先登。孙平尧当时并没有因为没有去成南都港多懊恼,但听说,这个姓范的发小去了不到三年,骑摩托车摔断了腿。
这大概就是乔增德说的报应吧。
可孙平尧又想,要是当年她去了南都港,也就不会认识乔增德。人一生的命运,实在说不清楚怎么样叫好怎么样叫坏。
就像乔增德。孙平尧劝乔增德不要离开长天,但乔增德自信天高任鸟飞,怎么样,去了瀛京,孙平尧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现在倒好,房子房子没有,积蓄积蓄造空,眼见要退休了,孙平尧心里也着急。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会混到一无所有。
乔其有了王荻秋,公司小有起色。可是票圈那点流量资源已经消耗殆尽,转发者寥寥无几。也难怪,乔增德也快退休了,没多少人会给他面子。
毕竟也是半辈子的夫妻,孙平尧看着乔增德儿子一样絮絮叨叨,咽下心里的厌烦,嘱咐道:“乔增德,你一把年纪了,单位的事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隔着手机,孙平尧没有把话全说完,她很担心,乔增德那张得罪人的嘴,最后连个“教授”待遇都保不住。
王奇、包霜蕊、李升、周垳、崔冷、穆凡这些学生都能吃了咽了,李升、崔冷不常到学校里来,周垳,哼,乔增德又瞧不上,但是孙平尧觉得乔增德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刘青吾。孙平尧觉得,刘青吾不是怕乔增德,刘青吾是在忍着乔增德,她忍着不是因为她的性格,是因为她没有那份狠心。
乔其跟她说,乔增德那么多的学生里,只有刘青吾有真心。她不阿谀奉承,她对谁都一样好。
孙平尧觉得乔其有几分道理。她出国前,刘青吾送了她一个篮球,这是这么多年,她收到的最让她开心的礼物。刘青吾是把她当成孙平尧,而不是“师母”,才送的这个礼物。
孙平尧还记得那天刘青吾敲开办公室的门,特意把礼物送给她的时候的情形。刘青吾话不多,笑哈哈地把孙平尧叫出来,说:“师母,乔其写的文章里说您喜欢科比,您年轻时候也喜欢篮球,那我送您个礼物。”
刘青吾笑着稍卖关子,把藏在身后的背包拿出来,打开背包拉链。一个篮球。
孙平尧惊喜地连蹦几下鼓起掌来,接着用手捂住了嘴巴。不是过节,不是生日,不是为了求办事情,是把她的喜欢放在心上的礼物。长这么大,就算是乔增德也没有这样做过。
然后,刘青吾细致地教她用气针气筒。孙平尧觉得,刘青吾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离开瀛洲国的时候,孙平尧在她简单的行李里装进了刘青吾送的篮球。还别说,现在倒还有几分想念乔增德的这几个学生。这些年在瀛京,其实多亏了这些学生跑前跑后。
但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谁也没有乔其亲。那些学生不就应该围着乔其转吗?乔增德的博士收谁不是收?一茬一茬,其实都一样。学生毕了业,也就离得远远的了,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忍受着乔增德。
“瀛江学者有信儿吗?”孙平尧问。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乔增德拧起脸,“你知道瀛江学者有多黑吗?要给评委送一百万!”
乔增德本来只打算送五十万,他想,五十万也划算,投资五十万,一年挣一百万,这辈子到头,怎么也是赢利的买卖。可是他没想到,竟然要价一百万!
跷跷脚就能够着,放弃的时候才最不甘心,但既然怎么跳都够不着了,也就不用指望了。可偏偏成秉缘摘得了这顶帽子。
乔增德恨得把一堆评选材料狠狠扔进垃圾桶!
孙平尧对一百万也感到吃惊,但她又忍不住挖苦乔增德:“就算有一百万,你能评上吗?”
一句话又把乔增德噎得无话可说。说到底,他在瀛洲国只算得上是四流学者。成秉缘每一步选择都是正确的,他每一步选择都是错误的。尤其是婚姻。
孙平尧还有脸问!乔增德连结束语都没说,就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成秉缘夫妇都做学问,人家两口子你帮我我帮你,孙平尧你帮我什么了?现在还自己一个人飞去纳加登!不管我了!
学生情商低到启蒙无望,一点回报都没有,我又领她们去郊游又陪她们打乒乓球,她们除了嘴上谢谢老师,什么也不会说!
乔增德忽然想起他爹乔丁钩。娘走了这么多年,也真是苦了我爹。父子连心呐!孙平尧你尽过几天当儿媳妇的孝心?
怎么想都是孙平尧害得他。
李升给乔增德打电话,说要找他谈谈中期考核的事。然后她给刘青吾打电话,先侧面打听一番乔增德的心情。
刘青吾笑着说:“老样子。”
李升笑着回:“懂!”
李升结了婚,乔增德觉得不好单独跟她共处一间办公室,就把刘青吾也叫到办公室。
他拿出一小桶绿茶,倒进保温杯半桶,然后浇上刚烧开的沸水,盖上盖子闷一闷,拿在手里晃一晃,颠着脚开了腔:“李升这有了孩子哈,我说就是坚决不能要女博士,你们非不听,哭着喊着要读,怀了孕了,咋整?这论文还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