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D吐 作品

第104章 螳螂捕蝉

 周垳约着刘青吾去听报告,周垳高兴地对刘青吾说:“是你喜欢的老师吧?”刘青吾也高兴地哈哈笑着,马上和周垳去了令子珏作报告的瀛京国联大学。

 会议现场学生众多,周垳和刘青吾没有找到连在一起的座位,周垳瞅准第三排的空座,让刘青吾赶紧往前坐。

 刘青吾感激地谢过周垳,没有过多推让,她坐过去,前后看看,又找到一个空座,马上招呼周垳。一番折腾,两个人才一前一后落了座。

 没有人身攻击,没有指桑骂槐,没有勒索恐吓,没有拧巴虐待,没有威逼利诱,没有以权凌人。刘青吾深呼一口气,为现场教授的广阔平和而动容。

 刘青吾在会后加了令子珏教授的联系方式,令子珏教授同意她到班里来旁听。刘青吾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是她自从到了瀛京最开心的时刻。整整一个学期,刘青吾坐在令子珏课堂的最后一个座位,静悄悄地学着。

 令子珏的课堂有些沉闷,有的时候她也敷衍课堂,想必是因为平常要照顾孩子和科研,刘青吾有些心疼。她下了课就绕道和令子珏在国联大学走走。有一次,刘青吾在洗手间捡到一块手机,令教授陪着她走了好远的路去国联大学的失物招领处。刘青吾觉得自己真的是给她增添了额外的麻烦。

 令教授谦虚地说:“你这么大老远来听课,对你有帮助吗?”

 刘青吾看着令教授,想着她并不活跃的课堂,很想鼓励她,于是说道:“令老师,能来上课我很开心也很感激。我有很多收获。学习,本来就应该触类旁通。”

 令教授低着头,刘青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令教授有很多悲伤。她觉得女性主义者一定很辛苦,她们要解析的是整个世界。

 令教授沉默一会儿才说:“你很用心。”

 刘青吾说:“您教得很仔细。”

 令教授不仅给刘青吾推送讲座信息,而且还为刘青吾作引荐,刘青吾因此见到了文献中的女性研究学者惠红林。这是乔增德从未做过的事,乔增德不仅没有给学生推送过任何讲座信息,更没有为学生介绍过任何专业领域的教授。

 乔增德甚至严密控制学生,不让学生和别人打交道。

 一个学期下来,刘青吾觉得自己有了长进。

 一切都是瞒着乔增德进行的。

 令子珏一篇一篇写着文章,刘青吾觉得每一篇都有自己刚看完的书和电影的影子。她觉得令教授或许是研究独特,所以才能观察入微。

 平心而论,刘青吾觉得令子珏的研究太爱抠别人的伤疤,她的课堂也乏善可陈,可是比起乔增德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刘青吾觉得令教授的课堂也算正常的课堂。她跟王奇、李升、穆凡、周垳分享着上课的感受,她想让这个师门的人知道,“上课”是什么样子的。

 能够允许自己旁听,刘青吾已然感激不尽,哪里还有过多的要求呢。她丝毫不会想到,一个看起来甚至古板的教授,会“人肉”一个学生的社交平台。

 票圈早就因为乔家三口人的公号轮番占据而废止,刘青吾的日常感悟和读书观影感想都发在没有任何熟人的瓜辛网。一个十几岁时候注册的社交账号,刘青吾从未想过批判网络的教授们原来也天天挂在上面。

 她更没想到的是,不光是令子珏趴在她的社交平台窗户边上视奸,就连乔增德也趴在那扇窗户上,不光乔增德趴在那扇窗户上,隋叶颢也趴在那扇窗户上......

 年轻学生新的看法,为教授们贡献着一篇篇论文,然后再由他们精准投喂给年轻学生,年轻人“引用”着他们的论文,用自己的灵光堆积他们的历史地位。

 刘青吾起初只是怀疑,她的社交平台遭到了泄露,后来她干脆做了个实验。

 她发了一篇平常写的观后感,剖析恋爱男女的痛苦心情,诉说读书过程遇到的人渣。

 很快,上面出现了点击量。

 乔增德马上叫她去谈论文,捂着白毛脑袋装起无辜,屎壳郎一样的眼睛观察着刘青吾,太监一样夹起嗓音:“唵!我尽心尽力帮学生,我对学生有大恩呐!唵,有的学生竟然在背后骂我!”说完这句话,乔增德哭丧起了猪脸。

 那么就让乔增德永远活在那个社交帐号里好了。刘青吾金蝉脱壳般留给乔增德一个空壳。那真正的刘青吾,绝不会受你这等腌臜之货半分影响。

 刘青吾再次见到令子珏是在一个讲座上,她依然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但令子珏几乎面若冰霜,那个和她并肩走在校园里的女性学者不见了。

 乔增德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但令子珏作为一个女性主义研究者做出的反应,让刘青吾颇感意外。原来,人们宁肯相信互联网上的拉拉杂杂,不肯睁眼看看眼前的人,人们带着互联网里的迷圈相互猜忌,却不能感受眼前活生生的人。令子珏自诩的火眼金睛不过如此。

 感激和失望都放在刘青吾的心里。

 她识破隋叶颢,是在预答辩现场。刘青吾自认为和隋叶颢没有任何私交,她也不喜欢隋叶颢,但隋叶颢现场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能走出来就很不容易”。刘青吾闻声看看她,笑了。走出哪里?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就让这些扒着年轻学生日记本的教授们,永远活在自己的启蒙苦心里吧。就让他们继续匍匐在莫须有的权椅之下吧。

 只是,更多的年轻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金句感悟,早已被教授们收入囊中。

 教授们的脑力早已经枯竭,如阳痿的阴茎,如干瘪的乳房。他们于无人之处,吸食着年轻的阳气,以维持他们毫无意义的学术地位,以掩盖他们毫无创造力的生命,以美化他们无法自愈的精神病。他们所获的金钱、声望,滋养着他们的儿孙,他们的情绪垃圾污染着旁人的孩子。

 年轻人继续崇拜着这些长篇大论的男教授女教授,为他们装模做样的表演而感动着。

 瀛洲国头领高喊:“让教师成为社会上最受尊重的职业!”可说不定,此刻,最受尊重的教授们正躲在不知道哪个马甲下,已经早就溜遍了年轻人的净土。

 学术并不会解决人类的问题,瀛洲国,既没有现代性,也没有女性主义。瀛洲国的教育与学术体制,榨干着年轻的生命,充实着衰败苍老不肯承认的僵尸。

 刘青吾写完了她一篇论文。

 不能让乔增德只拿钱不干活,他骂学生只是推卸责任的手段,学生因此不去找他,那才是便宜他了呢。他越是用咒骂推卸责任,刘青吾就越是要去找他。

 乔增德拖着他二百斤的躯体,快六十岁的年龄,稀少软榻的白毛,吭吭哧哧爬上楼。隔着五米,刘青吾已经闻到他通体腐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