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谁还能去学校什么部门告钟田中不指导吗?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学生。
乔增德严密地留意着三个人的脸色,像做文本细读一样,不放过他们脸上任何蛛丝马迹。
张文栋叹口气,第一个表现出了气馁的情绪。
乔增德瞅准机会,悄悄地跟张文栋说:“文栋,你们三个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是你们三个当中最有思想火花和才华的。我发文章那都是迫不得已,钟教授你也知道,要求严格,他的话我不能不听,要是换做是你,钟教授让你做的事,你敢违背他吗?”
然后他压低嗓音--虽然现场只有他和张文栋两个人,神秘兮兮地让张文栋附耳过来说:“我们四个人人太多,发文章写不下那么多名字,我本来就打算写上你的名字,你的观点最犀利,但我还得维持咱们几个的关系,太偏袒你,太明显了,对你也不好,他们俩会嫉妒的!”
张文栋的脸红一阵笑一下,眉头皱一皱头点一点,对乔增德周全的考虑感到敬佩。
乔增德看张文栋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接着用“自己人”的语气继续加码:“文栋,我这话可说到家了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下次发文章打算带上你的名字,这样你硕士在读期间就有属于自己的学术成果了。这成果有了,以后我再帮你争取争取,那你硕士毕业以后不就能留校了吗?”
张文栋马上心领神会,小鸡啄米似的对乔增德连说几声“谢谢乔教授”,到了晚饭时间,他就请乔增德去了饭馆。
乔增德又如法炮制,各个击破,三个硕士生原本是好哥们,这下,不仅每个人都请乔增德搓了一顿馆子,而且心甘情愿地贡献自己的学术点子。
他们对钟田中的意见越来越大,即便有的时候也不太赞同乔增德的行为,但只要他们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在读硕士期间就能发表论文,拥有自己的学术成果,并且可能留校任教,他们就把对乔增德的不赞同都默默地吃下咽下了。
他们大度地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也不能说自己做的事情就一定全部正确。钟田中一直教导学生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要说乔增德还指导过他们,就算乔增德不指导他们,他们不也要宽以待人吗?
宗天弘比黄繁忠和张文栋大一届,眼看还有半年要毕业了,他私下已经请乔增德喝过好几次酒。待酒过三巡,他就提醒乔增德说:“乔教授,我这就要毕业了,您看这文章是不是先带着我发一发啊?”
乔增德搂着他的肩膀,满口答应:“天弘,你看你,咱俩什么关系,咱俩就是哥们儿,那俩小子毛都没长齐,我跟他们能有什么学术共鸣?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啊!”
乔增德拍拍自己的胸脯,继续说:“不过天弘,加急的信还得多贴张邮票呢,去照相馆洗照片你要加急,是不是得......”
乔增德打个酒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宗天弘又叫他又拍他,乔增德就是不睁开眼。
宗天弘结完账,一边背着乔增德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乔增德醉过去之前的话。
他觉得乔增德说的有道理,也确实是只有“自己人”才会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他已经请乔增德喝了四五顿大酒了,这关系还能有假?也是,这年头,水至清则无鱼,乔增德是提醒我得加钱。发了论文,乔增德要帮我留校,也少不了去打点的。
宗天弘咬咬牙,就怕他不要钱,收了钱就得办事,不收钱,我还信不过他呢。
他把乔增德送到家门口,孙平尧开了门,一见乔增德醉醺醺的样子就老大不高兴。
宗天弘毕恭毕敬地叫孙平尧一声“师母”,孙平尧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就把乔增德拖回了卧室。
宗天弘在门口讪讪地站着,也不见孙平尧再出来。他见乔其正闷着头玩着玩具,他凑过去套着近乎:“小其其,你喜欢这个玩具啊?”
乔其流下一道哈喇子,咯咯笑起来。
宗天弘只知道乔增德有个一岁的小孩,但他并不知道一岁的孩子会不会说话。他看着玩得正高兴的乔其,想到了下次登门应该带什么礼物了。
孙平尧听见乔其的笑声,把乔增德扔到床上,就走出来。看到宗天弘,她既没有看座,也没有说谢谢,宗天弘只得哈哈腰,主动问:“师母,乔老师没事吧?”
孙平尧一见乔增德喝醉气就不打一处来,能让乔增德喝醉的人就是不安好心。但见宗天弘毕恭毕敬的神情,一口一个“师母”地叫着,孙平尧也不得不做出“母仪天下”的样子。她这才客气地说一句:“嗯,睡了。你是?”
“宗天弘,宝盖头宗,天空的空,不,天空的天,弘,士不可不弘毅的弘。宗天弘。”宗天弘忙说道。
“哦,天弘,以后不要让你们乔老师喝那么多酒,他酒量不好,你得看着他点,提醒着他别喝多了。这么个醉法儿对身体多不好啊。”孙平尧克制着不满说。
“是,我下次注意,谢谢师母提醒。”宗天弘乖巧地答着。孙平尧没有让座,他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孙平尧抬起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宗天弘马上领会了她送客的意思。不用孙平尧开口,他就自觉地说:“那师母,我先回去了,您和乔老师早些休息。其其,拜拜~”
宗天弘收起夹子音,冲孙平尧笑笑,半鞠下腰身,轻轻带上门,就快步离开了。
他心里一阵懊恼,连连责怪自己不会办事,给孙平尧留下了坏印象。找男人办事,一大半功劳那都是枕边风,现在倒好,惹得枕边风拉的脸老长!
宗天弘一边往学校宿舍走,一边盘算着挽救的办法。
他在乔增德家偷偷观察过,乔增德家没有什么大件。如果他给乔增德送个大件,那留校的事他还能不真心实意地帮忙?
宗天弘打定主意,下次请乔增德吃饭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宗天弘一走出乔增德家门,乔增德就醒了。
孙平尧既生气又纳闷儿:“乔增德,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乔增德嘿嘿一笑,手在脸上一抹,得意地说:“这就叫变脸。嘿嘿。走了?”
“嗯,走了。”孙平尧坐在乔其身边,还是狐疑地看着乔增德,不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
乔增德见孙平尧一副猜不透他的神情,又是得意的一笑:“哎呀,怪不得都争着抢着当教授呢,这教授当的。‘师母’?”他学着宗天弘恭敬的样子叫一声孙平尧,接着哈哈哈大笑三声。
孙平尧知道乔增德在取笑她,但她这次没生气。还别说,看宗天弘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也觉得既好笑又过瘾。乔增德这还只是副教授,那要是以后当了教授,成了院长,那学生得是什么样儿啊?
乔增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平尧,眼神里闪出欲火:“孙平尧,怎么样,跟了我乔增德,是不是有福?”
孙平尧鄙夷地看着乔增德,他眼睛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她早就摸得透透的了:“有什么福气?端茶倒水的福气?这些学生来了,哪个不是我伺候?伺候完小的伺候你,伺候完你们爷俩儿再伺候学生,这就是我的福气!”
乔增德鼻子里“哼”一声,浪里流气地说:“别急嘛,这才哪到哪,现在是开创期,打江山的时期。不信你等着瞧!”
他一把把孙平尧抱起来丢到卧室的床上,孙平尧推开他说:“乔增德!还有女儿呢!”
乔增德已经急不可耐地脱掉了裤子,他使劲拖拽着卡在脚脖子上的毛裤,声音也一顿一顿:“让,她,自己,先,玩--”
“玩”字拖着长音,又闷住,乔增德挣出脚脖,因为用力过猛翻了半个后滚翻。
孙平尧忍不住笑着骂他“能笨死”,乔增德佯装狰狞:“我笨?那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然后就急急地压住了她。
乔增德没有采取防护措施,但他毫不在乎,他知道孙平尧的抽屉里有避孕药。
孙平尧想着这两年怀孕加哺乳,她没少跟乔增德干仗,两个人净做恨了。难得这次恨变爱,她不忍心扫乔增德的兴。
乔增德表演完“厉害”,照例翻身就睡。
孙平尧浑身酸软地拉开抽屉,取出一粒药,吞下去。但是药卡在嗓子眼儿里,她只能起身找水喝。胯骨都在疼,一起身,孙平尧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但意识到乔其还在客厅里玩,她马上就翻身下了床。
乔其躺在地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个玩具橘子。
孙平尧抱起乔其回卧室,把她放在她和乔增德中间,浓浓睡意很快袭来。
乔增德、孙平尧、乔其,一家人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沉的一觉。
没过几天,宗天弘给乔增德送来了一台大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