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沉沉,夜幕初降,秦军营地在楚地南方的大河边绵延开来,暮霭笼罩的秦军营地被夜色浸染得如铸铁般沉重,黑夜之中营帐的火光点点,如星垂天幕,映衬着秦军铮铮铁骑的肃杀之气。
行营内外,一排排旌旗随风猎猎而动,寒霜打在甲胄上,闪烁出细微的光芒。士卒们悄然站立,身披铁甲,面无表情,双手紧握着长戟与弓箭。大营深处,主将帐前几盏红灯随风摇曳,勾勒出帐中几道挺拔的身影。
张述静立帐外,身着一袭黑色宽袍,腰佩青丝带,神色端凝而深邃,眸中闪动着冷峻与思索。此时,白起正待帐中,未发一言,只见他微抬头,目光沉稳而有力地扫过在座将士,仿佛此时已是将楚地尽收囊中。白起素来威严,此刻更显铁血冷酷,如一尊肃穆的雕像般立于大帐中央。
张述见状,微一揖身,缓步走上前去。帐内炭火微微发出噼啪声响,将他的脸映得一半在光中,一半隐在阴影里,愈发显得深沉难测。他低声开口,打破了营帐中死一般的沉寂:“将军,此番南下,虽取楚地大势所趋,然非一蹴而就。楚地虽弱,然地势崎岖多险,若欲强攻,怕是难免损耗甚巨。”
白起微微点头,低声问道:“那依你之见,如何破楚?”
张述神情未动,继续道:“楚王顷襄虽居王位,然其国中却多掣肘,诸侯间党争不绝。此时楚地虽盛传顷襄王欲报父仇,然其心内,实则早已顾虑重重,不敢贸然出战。若我等能巧施诱计,使其内部生变,分散其兵力,楚国必难以抵挡我军铁骑之进。”
帐中将领听罢,纷纷低声议论。此计虽妙,然难度颇大,若稍有不慎,反会引起楚人防备。白起沉思片刻,冷峻的目光缓缓移向张述,眉间浮现一丝赞许之色。他自是深知此计凶险,却也明白此计一旦成功,楚地必将彻底陷入混乱。
白起低沉道:“张述,你以为如何能引起楚国内部之乱?”
张述眸光一闪,微微俯身答道:“楚王一向信任其国中重臣昭奚恤,然昭奚恤与王族公子子兰之间不睦已久。若我军暗中挑动楚地王公贵族之争,分散其军力,诱使楚将不战而自乱,则我军可乘虚而入,兵不血刃取其城池。”
白起闻言,冷然一笑,沉声道:“妙计!昭奚恤若有异心,楚王疑虑,便再无全力相抗之志。如此一来,我军大可兵出猛然,直逼楚都鄢郢。”他转身向帐中众将挥手,目光凌厉如刀,森然道,“传令三军,明日出发,直取楚地!”
帐内众将闻言,齐声应诺,纷纷躬身而退,然一人未动,正是张述。他垂眸沉思片刻,又低声道:“将军,尚有一策,或可大增战机。”
白起停步回首,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说下去。”
张述缓缓抬眸,眼中闪烁着寒芒:“若我军能伪作楚军,夜袭楚地乡邑,放言昭奚恤与子兰联手谋反,定能动摇其根本,使其君臣疑惧。楚军若内乱,将军便可趁势取之。”
白起凝视张述片刻,冷峻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笑意,轻轻颔首:“好计!依此行事。”他顿了顿,眼中透出一抹冷酷之色,“张述,此计若成,待破楚之后,本将必不会忘却你的功劳!”
张述垂首应声,面色如常,却难掩眸中的微光。他心知,白起之意甚重,若此计成,不但破楚可期,且自身在秦国的地位将更加稳固。然而,他心底又何尝不知,这秦国的朝堂与战场一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张述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沉的思索之意。他立在白起帐外,沉静的目光扫过这片沉默的军营。夜幕下的秦军营地犹如一头静伏的猛兽,每一顶帐篷、每一列士卒,皆在黑夜中潜伏,仿若蓄势待发。他的思绪游走在这片蛰伏之地,思考着明日之战,思考着如何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中施展自己的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