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战场之上,尸骨横陈,血流成河,黄土早已被染成深红。战后第三日,残阳如血般洒在长平一带,仿佛连这日月星辰也未能逃脱这场浩劫的影子。残余的赵军已无心再战,遍体鳞伤的士卒蜷缩于破败的营帐中,满目惶恐,无数双黯淡的眼睛仿佛诉说着对生死未卜的哀叹。四十万赵军将士,如今不过是秦军脚下的囚徒,命悬一线。
张述立于秦军大营高台之上,远眺赵军的营地,目光深沉。他本是谋士,深知此刻赵军已成困兽,死战不过徒增无谓的牺牲。然心中却如有千钧重压,难以喘息。白起之命,他不得不从;但这漫天尸骸,滚滚血泪,怎能不令人心生寒意?
他耳边依稀还能听见昨日的战鼓声,那震天动地的厮杀如同一场梦魇,紧紧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纵然白起已命大军暂歇,然四十万俘虏的生死仍是压在张述心中的一道枷锁——四十万生命,是否当真的要如同枯草般一夜之间化为尘埃?
傍晚时分,白起命令传来,召张述与众将入帐议事。
“赵军已降,然我军粮草已尽,战事延宕,久无以为继。明日便将俘虏尽数押至谷地,作最终处置。”白起的声音冰冷,宛若这深秋夜里的寒风,凛然不可抵挡。
帐内众将默然无言,唯有张述心中一震,目光不自觉地转向白起。他明白白起所言“最终处置”的含义,但他仍抱有一丝侥幸,欲以言劝。
“将军,赵军虽降,然彼辈无辜之士卒不在少数。若尽杀之,恐为天下所谴。秦虽胜,然以德怀柔,或可得赵民之心,缓天下风波。”张述的话语虽温和,心中却带着几分急切。
白起闻言,眉头微蹙,冷冷看向张述,目光中带着一丝锐利与不耐。
“张述,尔当知,此乃大秦与赵之死斗,不是小恩小惠之争。赵军数十万虽降,然明日若反,岂非再生祸患?粮草不继,秦军亦非久战之师。今日不灭之,明日必复为祸!此事,断无缓可言。”白起声音虽未高扬,但每字每句如同重锤,直击张述的心房。
张述垂眸,心知再言亦无用。白起性情刚烈,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且不为情感所扰。一旦决策,便无更改之余地。况且,此刻局势已然逼人,秦军虽胜,然粮草匮乏,拖延无益。若赵军再度崛起,后果不堪设想。
张述闭目,心中千言万语,终未吐出。他虽不愿见四十万生命如同草芥般消逝,但在此乱世,个体的生死又何足挂齿?他是白起的谋士,亦是秦国的臣子。国之大计已定,身为臣下,他能做的只有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