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从一开始雁大人就看得很清楚。
只是他这几个儿子,他最管不了雁南飞,也最心疼雁南飞。
战场是什么好地方?
打赢了是大兆战神,输了就是大漠上的一抔黄土。
他只是没输过,不代表他不会输。
他雁家三朝的文臣,偏就出了雁南飞一个狞种。
当初上私学的时候,以雁南飞的才智和勤勉连中三元实非难事,绝不在两个哥哥之下。
可他突然就要学武,要上阵杀敌,要当将军,怎么劝也不听。
后来将军是当上了,哪一次出征,他这做父亲的能高枕安眠?
如今好容易成家了,他是有私心的。
只盼着雁南飞能有个一儿半女,将来就是战死沙场了,也能留下个血脉。
如今却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
雁大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杜若岚的身上。
前几年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南飞娶了杜若岚。
却不知怎的,雁南飞死活不同意。
还借此另立府邸,搬了出去。
从此三年几乎过府而不入。
整个雁府没有人不知道杜若岚对雁南飞的心思,原想着也许可以做个侧室,却又被皇帝堵了路。
如今杜若岚在这种时候,拿这么个小娃娃的肚兜来当做新婚贺礼,很难不令人怀疑其用心。
雁府下人众多,人多嘴杂。
德康公主有心志病这事,若是有心窥探,也不见得探查不到。
若真是让她提前知道了公主的病情,再故意送这么一件小娃娃的肚兜,那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这手段也太阴损,太小家子气了。
雁大人看向雁南飞的背影,觉得也许雁南飞的眼光才是对的。
娶妻娶贤,雁家的男儿是从不纳妾的。
有病可以遍寻名医慢慢治,可若是心肠坏了,就是生出来孩子也是个坏种。
一个坏种,可以毁了整个家族的百年基业。
杜若岚偷眼瞧着雁夫人面上的表情,眼见着阴沉了下来。
心里有了成算。
小丫鬟姜儿又朝着雁大人那头努了努嘴。
杜若岚看过去,见雁大人也一脸肃穆,想必也是想到了一处去。
便又更多了几分把握。
一个心志病的公主,怎么可能承担得了为雁家延续香火的重任?
只要有了裂痕,她就有辗转腾挪的机会。
而德康公主却像是不打算将这礼物接过来似的,半天了也不伸手,只冷冷地看着杜若岚。
杜若岚像是因为公主不肯收她的礼物,而面露羞怯,两只手开始搅起帕子。
而那手指上还贴着药膏,不知是上回做酒蒸羊羔肉的伤还未痊愈,还是缝这肚兜又添的新伤。
总之她特意举起帕子来,就是为了让雁南飞看见她受伤的手指。
“不必了。”
雁南飞冷冷道。
“将来我有了儿子也会是当今圣上的外孙。
皇氏子孙不论内衣外穿都有内务司督办,穿不得民间手艺。
下回别再做这种事了。
府里什么样的绣娘没有?
哪用你这般戳伤了手指做一件孩子穿的肚兜?”
杜若岚峨眉轻皱,满脸委屈,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仔细咂摸着雁南飞冷硬的话,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关心的成分在其中。
他还是注意到她受伤了,并不是完全对她熟视无睹。
他一次一次地劝她不要做这些琐碎的事,谁知不是另外一种关怀呢?
他就没有可能是心疼她,却不会表达,才每次都说这样伤人的话?
可雁南飞下一句,就将杜若岚的迷思全打碎。
只听他冰凉着声调说:
“假若你的血渍污秽粘上了,给刚出生的孩子穿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