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自大牢铁窗外直直打进来,打到桌前的一亩三分地,在整片的黑暗之中,这点阳光显得虚弱无力。
杨森微眯双目,看着这道久违的阳光,温暖的光线照得他舒服极了,身上的累累伤痕所带来的痛苦,似乎也在这一刻减轻了许多。
外面的世界……真舒服……
杨森睁开混浊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宋州买卖小孩的生意,早在我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开花结果,我不过是取代了前人而接手的罢了。”
“拐孩子的很多,人也各色不同,大部分,还是街边的乞丐。”
“哦,就如此次地窖中的那些孩子一样,他们也是乞丐拐来的,把蒙汗药涂到布巾上,往孩子的口鼻处一盖,孩子便立马昏过去,任人摆布。”
“他们会留下一些身体弱的,用来帮他们乞讨,品相好点儿的,就会卖到我这儿,用我们的话来说,卖到我这儿的孩子,就叫“肉”。”
沈立筠打断道:“听之前被抓的妇人说,他们的接头人叫牛二爷,此人是谁?”
“牛二爷?”杨森“吃吃”一笑,嘲讽道:“不过是我的一个进肉渠道罢了。”
“继续说。”
“孩子送到我这儿后,自会有买家来我这儿挑孩子。”
“若是女娃,品相好点儿的,就卖到窑子里,运气好点,就卖到青楼,稍加培养,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品相不好的,就如你碰到的那个女娃,她就是从我这儿逃出去的,像这种丫头,谁来了也没有看上她,反正养着也费不了多少粮食,就当屯货了。”
“若是男娃,就卖到地头儿上去。”
“地头儿?”沈立筠皱眉道:“地头儿是何地?”
王茂凑到沈立筠面前,介绍道:“大人,地头儿是此地的一个说法儿,哪家要修庙,修桥,或者是盖房,就叫地头儿。”
“没错,既然要动土,按传统,岂能不用祭祀之物?而这孩子,便是最好的祭祀之物。”
“什么?”沈立筠肃然道:“你们竟用孩子来祭祀?”
杨森笑着,森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用人祭动的土,才是最结实的,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呢,得找生得好的男娃。”
沈立筠不敢相信的摇摇头,印象中那个以礼教闻名的大宋,竟会是这般模样?
其实,倒也是沈立筠出身自大家大户,少见多怪了。
终宋一代,杀人祭祀的案例多得出奇。
不仅是动土开工要杀人祭祀,像什么开矿,开窑,开路,甚至是到了吉祥日子,都要杀人祭鬼。
比如每遇闰月之年,总会有大量盗杀孩子,用来祭鬼的案子。
或是四川开盐井,也要先杀人来祭祀一番。
这些案子多发生在一些信奉淫祠的地方,久而久之,这种风气也传到了河南路。
而岭南诸州,便是此案多发之地,俗语有言:杀人祭鬼,病不求医。
就连宋仁宗都对这些种种杀人祭鬼之案头痛不已,甚至下旨,若是地方官员在一任之内,连破七宗杀人祭鬼的案子,便能得到“推赏”。
至于祭鬼人选,通常是男优于女,长得好的优于长得次的,若是有官身或是功名在身,那更是上好的祭祀人选,次一点的,和尚道士也比普通人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