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空盏往案上掷去时,叶任生长舒了口气。
窗外细雨淋漓,她转头望去,街角的老槐树自雨中悠然摇曳,她这般才恍然发觉,原来晟州的槐花早已开过了时节。
泪珠滴在杯盏间发出的轻微声响,同耳边的落雨声相融,压抑而痛苦的呜咽自身前不断传来。
兰街明笼渐次生起,隔着雨雾,若云后闪烁的碎星,叶任生凝望着,眼前一瞬朦胧,随而慢慢消散。
“识人先识骨,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识破了徐徊的真面目。”
她缓缓回首,看向对面满脸泪水之人,“你知道吗,虽然从前的林啸洐不堪,却是个从不轻易低头,不拘不羁的洒脱人。尽管我总嫌他飞扬跋扈,狂妄自大,但心底里,其实也是有几分艳羡的。或许也正因此,他假作的徐徊,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将我欺骗。”
“只是很可惜,”叶任生轻叹,“他如今也已经死了。”
叹息很快被雨声湮没,叶任生转头望向窗外,未再发一言。
直至良久过后,身前之人自痛哭中收了声,从案前起身,默默走出了余记小馆。
夜雨中的兰街,美若漫不经心却每一步都别出心裁的泼墨山水,林啸洐渐渐远去的背影,倏尔便成了叶任生眼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挥。
纵然离别沉默无言,叶任生却明白,这一场雨后,林啸洐不会再动辄,便将自己塞进那连身都转不开的厢房之中了。
潮湿的夜风吹凉了满桌的精致小菜,叶任生缓缓执起竹筷,却半晌没能夹起分毫。
直至淋漓小雨渐渐细若柳絮缠绵,她才起身,离开了那一隅窗角。
夜色迷离,梅兰两街的琼楼之上,红笼翩跹。
叶任生双眸微阖,静静聆听着街头巷尾的人声喧嚷。
或许是雨雾缭绕,那喧嚷不似白日里的嘈杂,不似从前的奔放,反倒在不知不觉中,酝酿出了一丝独特的温柔。
再睁眼时,叶任生双眸无比清明,深嗅过夜雨的清凉后,她转身走出兰街,走出城门,直向着墨色深处而去。
……
“不是让你不要随便来此地了吗。”
叶任生转头看向身着黑衣的来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先前信中安排的地点得换。”
“为何要换?”来人皱眉。
“如今与从前不同,商队离开大胤之后,同各部族交易只能在指定范围,且沿途会有密探跟踪,为的就是防止再有人与外贼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