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双狗斗野猪(第2页)

 从那以后,马大爷就对“祭五仙儿”这事儿是深信不疑,每每酒足饭饱之余,都会绘声绘色的给众人讲述他的这段传奇经历。 

 胡大海自然知道这都是迷信的说法。 

 不过抛去迷信色彩,“祭五仙儿”这种行为本身,确实对保护猎物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而且是有充分科学依据的。 

 先说“常仙”。 

 常仙,在东北指的就是蛇仙。 

 秃顶子屯儿周围这块儿以前生活着不少白眉乌苏里蝮,也就是“土球子”,这玩意儿老毒了,整死过不少人。 

 据说以前打仗的时候,区小队的民兵就经常把鬼子往土球子生活的地方引,这玩意儿对鬼子造成的减员,有时候能比战斗死亡的还要多。 

 有人恐惧,就有人会去崇拜这东西,时间一长,土球子就成为了林区这片儿人嘴里的“常仙”。 

 但马大爷遇到的,肯定不是乌苏里蝮。 

 东北的冬天足足有零下几十多度,那满身肥膘的黑瞎子都遭不住,得去找地方儿猫冬,更别说区区小小蝮蛇了。 

 按照马大爷的描述,能在大冬天整出那种大片圆润痕迹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窝正在合群的黄喉貂! 

 黄喉貂,在林区又被叫做“蜜狗子”。 

 这小东西黑头黄身黑尾,据说习性和黑瞎子一样,都爱上树掏蜂蜜吃,因此才被人起了这么个诨号。 

 在大雪封山,踩在地上都冻伤脚指头的林区里,也就只有这玩意儿,还有闲情逸致在雪窝子里打闹了~ 

 马大爷挂着的那些内脏条子,八成就是被这些小东西给吃掉的。 

 而之前所说,“祭五仙儿”为什么能对带不走的猎物起到保护作用呢? 

 首先,那是因为脏器、下水的味道很大,冲鼻子的很,可以完全盖住空气中的生肉味儿。 

 这可没有丝毫的夸大其词。 

 见过杀猪的就知道脏器味道能有多难闻。 

 更何况这还是野生动物,开膛剖腹时的那股子骚劲儿真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前些日子他在院子里剖狍子,那内脏味儿一下午都散不干净,让他搁院子里犯了一下午恶心。 

 而狍子,在野生动物里,都算味道小的了 

 再者就是脏器这东西富含脂肪和营养,能够提供非常多的能量,口感也要比肉要更加的柔软、鲜美,野生动物也喜欢吃。 

 倘有土豹子、老虎崽子这类食肉动物经过,它们就会优先选择去吃这些“祭品”,而不是去吃肉。 

 吃饱了,它们就会自行离开。 

 即便没吃饱,依靠嗅觉找到了藏匿起来的猎物尸体,但那也吃不进去多少,不至于第二天猎人赶过来的时候,啥也剩不下。 

 这才是“祭五仙儿”的真实作用。 

 …… 

 回到之前发现的野猪窝后,胡大海就带着黑豹和嘶风在周围一通溜达、猛嗅。 

 毕竟这是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难保不会有猛兽藏在暗处伺机偷袭,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来来回回转了几趟,没发现什么异常,胡大海打了个手势,示意俩狗原地保持戒备。 

 他自己则麻溜的掏出蛇皮袋子和猎刀,提提裤子踮着脚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卸之前那头被他一枪爆头的母野猪。 

 这头母野猪体型就要比公野猪小上不少了,胡大海目测了一下,最多也就一百五十来斤。 

 耍个刀花,照例是开膛放血,去皮去毛,剁骨分肉,割蹄斩头。 

 一通忙活下来,又是八十多斤野猪肉被胡大海分割好,规规整整的装进了蛇皮袋子里。 

 扎紧袋口,胡大海心里很是满意。 

 母野猪的出肉率要比公野猪大上不少,再加上自身膘头厚,价格可不是公野猪这种“贱肉”能比的。 

 在林区附近的小集市,母野猪肉是可以按照正常饲料猪的价格去售卖的,绝对是值钱玩意儿。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没人待见母猪肉。 

 相反的,因为母猪肉肥、油多、膘厚,反而很多人抢着买。 

 胡大海小时候喜欢跟着老妈去区里买肉,就经常看到有人因为抢母猪肉大打出手,屡见不鲜。 

 自己背上这点儿货,到时候拿到集市里,恐怕连十来分钟都用不了,就会被人群抢个一干二净。 

 完全不用担心像后世那样,标价再便宜都卖不出去~ 

 “公野猪肉五毛一斤,母野猪肉一块一斤。” 

 “就这么小半晌午,就挣了足足一百四十多块!” 

 胡大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顿时就合不拢嘴了。 

 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钱进账,不用半个月,他就能攒出千把块来,把家里给彻底翻新重建一遍。 

 胡大海的心里满是憧憬。 

 有了大院子,他才能把自己的本事全部发挥出来,现在的家里太狭窄了,一牛一马加俩狗就已经没多少活动空间了,实在是逼仄的不行。 

 不仅如此,盖了大院子以后,他和赵月月也能有更多的私人空间。 

 到时候 

 想到这里,胡大海顿时就嘿嘿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意。 

 不过随即他就立刻收敛了笑容。 

 账肯定是不能这么算的,想想得了。 

 自己这是运气好,才能接二连三的打到猎物,事实上猎人们在山上逛个好几天,都不一定能找到一根儿猪毛。 

 这才是狩猎的常态。 

 “还是得慢慢来,戒骄戒躁。” 

 胡大海舒口气,轻声道。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后,胡大海把麻袋往肩膀上一扛,带着俩狗直接往山下走去。 

 这时候尚还不到九点,回去喊上瘦子,手脚麻利点儿,赶在晌午饭前,他俩就能把这两头分好的野猪全部弄回屯子里。 

 左手提骨头,右肩扛野猪肉,胡大海哼着小曲儿,脚步走的十分轻快。 

 连肉带骨头一百来斤重的东西,此刻在他的肩膀上,竟仿若无物一般。 

 不是他力气有多大,主要是心里头高兴。 

 这人啊,只要一高兴,那身上的劲儿就跟使不完似的,蹭蹭蹭往外冒。 

 “小喜鹊儿造新房,小蜜蜂儿采蜜糖~” 

 “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伴随着自己那老公鸭一般荒腔走调的“歌声”,胡大海优哉游哉的出了红松树林。 

 …… 

 出了红松树林,胡大海歇都没歇,直接就一头进了红松树林里。 

 红松树林就要比红松树林好走许多了,坡度都要平缓上不少,胡大海背着一百来斤重的东西,一口气走了快半个小时,方才停下来歇脚。 

 “还是不如老爹和老妈啊~” 

 胡大海揉了揉手腕肩膀,感慨不已。 

 他记得小时候去集上卖东西,老爹肩膀上挑一百多斤的粮食,脖子上还架着自己,一走就是一两个钟头,都不带喘气儿的。 

 老娘则是经常挑俩箩筐的白菜,大哥二哥跟那年画里的娃娃似的,一边儿坐一个,不带停的就直接走到集市去了。 

 到了以后,老娘甚至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旁边儿的大婶子抢摊位,骂架那更是一次没虚过~ 

 跟他们比起来,自己真啥都不是。 

 只是从那以后,老爹和老娘俩人的背,就越来越驼了 

 胡大海轻叹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遥遥望向家所在的方向。 

 目光扫过一片绿油油的苞米地时,他的目光忽的一凝。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东西,正在探头探脑的朝着苞米地里头张望,看起来很是谨慎。 

 “这是” 

 胡大海下意识的屏息凝视,待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后,心脏顿时就不由自主的砰砰砰猛烈跳动了起来! 

 那小东西通体雪白,连半张课桌那么大都没有,战战兢兢的站在苞米地前头,刚开始还十分警惕,一直都没有进去。 

 可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后,那小东西就硬起胆子,仿佛定格动画一般,一步一步无比谨慎的踏进了苞米地里,对着嫩玉米杆子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不过一有风吹草动,它就会就立刻停止进食,高高昂起脑袋,警惕的四处张望。 

 四条细短的小腿更是微微低伏,一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架势。 

 胡大海用手遮住眉梢,远远的目测了一下。 

 这小东西也就三四十厘米长,估计连五十斤都没有,长的十分瘦弱,跟痨病鬼似的皮包骨头,还没他身边儿的黑豹和嘶风大。 

 从出肉的角度来说,这玩意儿甚至都不值得他放狗去撵一下。 

 但胡大海却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一个瞬移飞扑过去,将这小玩意儿狠狠的压在身子底下。 

 无他,只因这是只麂子。 

 麂子,在东北这块儿,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东西,是老猎人口中难得的山珍之一。 

 在这个绝大多数野生动物都被称为“贱肉”的年代,麂子却是个例外。 

 这东西是为数不多能上得了厅堂,可以拿出来招待贵宾的顶级食材。 

 据说市里最豪华的东北大饭店,每次招待富商、外宾、大领导,都会上一道小炒黄麂肉。 

 吃过这道菜的大人物,那无一不赞不绝口,个个是回味无穷。 

 口口相传之下,就导致这小玩意儿在东北这块儿的名气越来越大,价格也越来越离谱。 

 一只六七十斤的麂子,在七八十年代,就能卖出几百块的天价!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胡大海激动到浑身都在发抖。 

 远处苞米地里的那一只,可不是普通的黄麂! 

 那是几十年都不得一见,凤毛麟角般,稀有到令人发指程度的白麂! 

 有多稀有? 

 两个字: 

 罕见! 

 罕见中罕见! 

 胡大海颤抖着手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一把大腿,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眼花看错了。 

 感受到腿部出传来的清晰痛感,胡大海深吸口气,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将出来了! 

 这可是白麂啊! 

 这玩意儿放在古代,那是要进献给皇帝的! 

 据书上所说,白麂那是只有盛世来临时才会出现的瑞兽,一旦发现,统治者就会立刻昭告天下,免税免赋、减轻徭役,士、农、工、商各阶层也会集体上表陈书,发起全国大祝贺! 

 正儿八经的祥瑞之物! 

 官方背书、盖章印证的那种! 

 虽然后世的人都知道,所谓祥瑞,不过是统治者拿来维持、加固自身权利和话语权的东西,但架不住中华上下五千年,人均白毛控啊! 

 在中国的神话和古书里,白色异兽统称为祥瑞,例如白象、白狮、白虎、白狐、白狼、白鹤 

 甚至不限于动物,如瑞雪兆丰年 

 即便是在思想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人们知道动物白化的原因是因为基因缺陷或基因突变引起的,但却依旧对这些毛绒绒、白乎乎的动物喜爱不已。 

 那满屏的许愿,就是最好的佐证~ 

 就比如胡大海,他就对白虎毫无抵抗之力。 

 市里面有几个白虎他熟悉的很,一有空,兜里有了闲钱,他就会立马开车去找,价格多贵都在所不惜。 

 每次他都是一大早就去,天黑了才会心满意足,一脸惬意的回来。 

 就是人太多了,他还得搁后面儿火急火燎的排队,这点让他有些小不爽。 

 咳,说的是动物园~ 

 市里的虎园儿里头养了好几个大白虎,性格温驯,和游客的互动性还好,每次都让他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 

 就是门票涨价有点离谱,从原来的五块钱一路涨到两百,黑的一批! 

 …… 

 胡大海站在山腰子上都盯了那白麂子快有十来分钟了,黑豹方才迟钝的有所发觉。 

 伏在齐腰高的荒草地里头往下一顿猛看,确定苞米地里的那团白色是只动物后,黑豹立刻就小跑了回来,对着胡大海的裤腿一顿挠,没敢出声。 

 胡大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原地卧下不要走动,自己早就已经发现了。 

 见主人没搭理自己,黑豹顿时就耷拉下了耳朵,按照指示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把自个儿的大脑袋搁在俩前腿上,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胡大海,同时呜呜咽咽的小声哼唧个不停,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胡大海顿时就乐了。 

 这戏精狗最擅长整这出了,赵月月在家就没少被它这幅自怜自艾、委屈求全、可怜巴巴的模样骗吃骗喝。 

 不像嘶风,受了伤还梗着脖子硬装没事儿狗,主打的就是一个硬气。 

 不过没能及时发现白麂,也不能怪黑豹。 

 主要是他们在上,那白麂子在下,红松树林里头荒草还长得又高又密的,足足有四五十厘米,黑豹站在里头直接就被荒草给淹没了,视觉上非常受影响。 

 莫说黑豹,就是眼神贼好的嘶风,一样也没察觉到。 

 而且这地方恰好是处背风地,那白麂子所在的苞米地又远,自己是仗着身高加远视眼,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觉。 

 黑豹看不见闻不着,没能发现那白麂子,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 

 略微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胡大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在保证视野的情况下,尽量把身体伏低,免得惊吓到远处的这小家伙。 

 别看苞米地里的那只白麂子瘦,但这小东西耳朵灵,眼神儿好,跑得还快。 

 放狗去追是不可能的。 

 就是把黑豹和嘶风绑一块儿,那也闻不着人家的尾气。 

 即便侥幸追上了,就麂子那胆小敏感的性格,胡大海怀疑这俩凶神恶煞的货,能给那白麂子活生生吓出心理阴影来!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胡大海咬了根儿狗尾巴草,拍拍黑豹和嘶风的脑袋,示意俩狗蹲好。 

 他自己则眯起了眼睛,一丝不苟的观察了起来。 

 若是寻常麂子,胡大海早就摸过去找机会开枪了。 

 但这是只极为罕见的白麂,打死那纯纯是在暴殄天物,属于完全浪费掉了这小家伙的价值。 

 像这种难得一见的白化物种,必须得活捉才行! 

 只要活着,凭借这小玩意儿,将来绝对可以创造出源源不断的财富来! 

 而且绝对要比之前和顾建刚活捉的那头鹿王还要吸金! 

 尤柯匡这还是只母麂子! 

 胡大海兴奋的搓了搓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苞米地里头的白麂子,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 

 那白麂子在地里头吃的正欢,抬头警戒的次数和频率也越来越少,显然是饿坏了,也不管嫩的还是老的,只要是苞米杆子,就往嘴里一顿猛造。 

 玉米杆子这玩意儿又脆又甜,富含糖类,是山里的野生动物们最喜欢祸害的东西,不仅是麂子,野猪、野鹿啥的也喜欢吃这东西。 

 胡大海远远的看着,没有选择去阻止白麂子祸害庄稼。 

 一来是这玩意儿小,吃不了多少,二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块儿地应该是王开放家的。 

 “王开放” 

 一想起这人,胡大海的脸色就不由得拉了下来。 

 这货跟他年纪相仿,但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儿,有点儿关系,老是在屯子里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整天顶着个鼻孔看人。 

 而且这人还专爱祸害干净小姑娘,是个实打实的地皮流氓、恶霸无赖。 

 上辈子他就被这货和她的姘头开涮过,丢老大脸,险些让赵月月跟他离了婚。 

 想到这里,胡大海的脸色顿时就更黑了。 

 “多吃点儿,他家地里头的苞米,那都是用尿素养出来的,长得好着嘞!” 

 “不吃白不吃!” 

 胡大海干脆趴在山坡上,叼着狗尾巴草,老神在在的看那白麂子嗯造庄稼。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一袋尿素卖三十好几块,抵一个正式工整整一个月的收入呢,普通庄稼汉可舍不得用,最多也就上点儿农家肥。 

 所谓农家肥,就是用鸡、羊、牛、马、驴等家畜的粪便,混着秸秆儿天然发酵出来的肥料。 

 这玩意儿量大还不花钱,除了味道冲鼻子以外就没其他任何缺点了,即便是在工业化的后世,也依旧还有不少农民坚持用这种原始的方法给庄稼地育肥。 

 “呸!” 

 “可惜不是窝野猪!” 

 “不然指定把你家地通通给嚯嚯完!” 

 吐掉嘴里的草茎,胡大海没好气的低声骂了几句。 

 …… 

 白麂子吃了没一会儿就饱了,也不休息,掉头就往山坳里跑,毫无留恋之意。 

 这东西太过机警,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像这样在同一块儿地一吃吃十来分钟的情况其实很少出现。 

 胡大海随手拽了根儿狗尾巴草,测了风速和风向后,并没有选择贸然跟过去。 

 这小玩意儿感官敏锐的很,一旦被它察觉到自己被跟踪或者有危险,那就会直接远离此地,绝对不会再在这片区域出现了。 

 所以想要活捉这小家伙,那就绝对不能草率出手,必须做足万全准备才行! 

 看着那白麂子离去的方向,胡大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结合它的体型大小以及精神状态来看,这只白麂子应该是只未成年亚体,而且八成是被母兽遗弃的。 

 不然也不会被饿成皮包骨头。 

 想到这里,胡大海一刻也不敢耽搁,记准了白麂子离去的那条横道后,就立刻往山下赶。 

 白化动物看着好看,但其实并不利于其在野外生存。 

 食草动物身上的那些黄色、黑色条纹、绒毛,那叫保护色。 

 能够让食草动物最大程度的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迷惑捕食者的视觉,在躲避敌害和保护自身安全方面极为重要。 

 而白化动物,不仅没有保护色,反而因为通体雪白,在野外会异常的显眼,会被各种捕食者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这也是白化动物自古以来就非常稀少的原因。 

 除了自身少见以外,还有一大原因,那就是这些白化动物在各种捕食者的绞杀之下,根本就活不下来。 

 所以他得赶紧回去做准备。 

 晚一刻,那白麂子都有可能被山上的狼啊狐狸啊猞猁啊之类的叼了去。 

 那他可就亏大了! 

 …… 

 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山,胡大海一进院子,就看到赵月月正拿着从王婶儿家抱来的青储杆子在喂菊花青。 

 那马躺在干草上,一边嚼赵月月递到嘴边的杆子,一边咧着大牙,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 

 看着这家伙这幅悠闲惬意的模样,胡大海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在山上累死累活,又是扛又是背的,腰都快要被撅断了,这家伙倒好,还搁这儿享受起生活来了! 

 奶奶个腿儿! 

 他都没享受过赵月月一口一口喂饭的待遇! 

 “把杆子放食槽里,让它自己吃!” 

 “今儿不给它吃苞米,只有苞米杆子!” 

 放下肩膀上的野猪肉,胡大海大马金刀的靠在堂屋椅子上,享受着赵月月的按摩,没好气的道。 

 “你老大个人了,咋还跟马置气~” 

 “下回我喂狗,你是不是还要踢狗两脚~” 

 “我要是去喂鸡,你是不是还要把人家下的蛋给摇散黄儿啊~” 

 赵月月笑着翻了个白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意外甜丝丝的,手上的力道也温柔的不像话,捏的胡大海是腿脚脚软,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直哼哼。 

 毕竟俩人天天睡一个炕上,互相那更是知根知底。 

 自家男人因为啥说气话,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哼!” 

 胡大海闭着眼,傲娇的哼了一声,粗壮结实的手臂轻轻一挥,就把站在一旁亭亭玉立的赵月月给一把搂了过来。 

 “呀~” 

 赵月月羞恼的轻呼一声,涨红着脸正欲挣脱,却被胡大海牢牢抱在怀里,一阵大力捞摸。 

 “你干嘛~” 

 “小心爸妈回来看到~” 

 赵月月雪白的脖颈霎时间就通红不已,两只小手左遮右拦,却完全阻挡不了自家男人的开怀进攻。 

 …… 

 片刻之后,胡大海得意洋洋的出了门,带着挝好的钢丝套儿,来到了瘦子家。 

 打猎,向来是人越多越好。 

 在这个车辆还未普及的年代,人手多,是唯一能提高狩猎效率的办法,这也是林区猎人们热衷于打围猎的原因。 

 单人独猎,就经常会像早上那样,打得到猎物但却带不走,只能白白便宜山上的野生动物。 

 不想打围,想恰独食发大财,那就只能“一加一”了。 

 也就是自己当炮头,再带个信得过的兄弟打下手,这样不管是往回带猎物还是往山里头摸,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很多猎鹿人都采用的是这种方法来进山捉鹿。 

 所谓“炮头”,也叫“秧子房”,在以前专门用来指土匪、帮派里管枪支的头头。 

 后来随着这些盘踞在深山老林里的土匪被彻底剿灭干净后,“炮头”这一称呼,也就成了猎户们的专属,特指那些狩猎时枪法极好,同时还具备领导、指挥能力的猎人。 

 …… 

 “砰砰砰!” 

 胡大海哼着小曲儿,把面前的绣铁门儿叮里咣当敲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谁啊!” 

 敲了好一阵子,瘦子那破锣似的嗓门儿方才在院子里头响起,听起来很不耐烦。 

 胡大海把手插在袖口里头,翻了个白眼儿。 

 一听这动静,他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是刚起来,这起床气也太大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瘦子就一脸不爽的把头从院墙上探了出来,耷拉着个胖脸,一副要生吃人的模样。 

 不过见敲门的是胡大海,瘦子立刻就一扫之前的不耐之意,颠儿颠儿的小跑过来,大声招呼胡大海快进去。 

 “找我啥事儿啊小烽哥?” 

 “是不是要带我一起进山打猎?” 

 瘦子嘿嘿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胡大海背后的挂管枪猛看,一副无比期待的模样。 

 “这都快晌午了,还打个狗嘚儿猎啊!” 

 胡大海把一整袋猪骨头递给瘦子,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摇摇头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把瘦子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炮手”。 

 “炮手”,即一个围猎团队中除炮头以外,综合素质最高的猎人。 

 炮头在时,炮手就是炮头的辅助,平时负责观察、保护、补枪等活计。 

 炮头有事儿不在,炮手就会自动顶上,成为临时炮头,是狩猎团队里相当重要的角色。 

 瘦子人高马大,体格健壮,力气又足,还很听他的话,确实是非常标准的炮架子。 

 这小子可以说是哪儿哪儿都好。 

 但就是太爱睡懒觉了,十天里头那得有半个月,是日上三竿还躺在炕上不起。 

 而犯懒这一问题,又是猎人身上最不能有的东西。 

 干猎人这行,你什么缺点都可以有,唯独不能犯懒。 

 一旦犯懒,有了懈怠心理,别说打猎了,那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话很糙,但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 

 更何况瘦子还是家里的独子 

 …… 

 暗自摇摇头。 

 收回心思,胡大海拍了拍瘦子的肩膀,指着那袋子猪骨头解释道: 

 “赶早上山打了俩野猪,太重了,我一人儿整不回来。” 

 “得让你给我当会儿劳力去~” 

 “这袋子骨头给你家熬汤喝。” 

 “行!” 

 瘦子倒也不跟胡大海客气,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直接提溜起麻袋就去了灶房。 

 别觉得磕碜。 

 这个时间点,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来得及吹到内地,国内物资供应尚还处在相当匮乏的阶段。 

 后世人们连看都不待多看一眼的猪骨头,放在这时候,那都是过年才能嗦上的好东西。 

 更何况猪骨头这玩意儿炖汤也确实好喝。 

 他给瘦子带的基本上全都是脊骨,这玩意儿清洗干净以后丢锅里,煮上个一俩钟头,出来的汤就跟那嫩豆腐似的,乳白乳白的,撒点儿盐、葱花,趁热喝那叫一个香! 

 …… 

 瘦子回屋换了身儿跑山的衣服,而后就和胡大海风风火火的出了家门。 

 临出门前,胡大海还特意瞅了他家院子里的狗窝几眼。 

 瘦子家的大笨狗旺财,之前为了保护老舅没了,留了三只小崽子。 

 多日不见,这仨崽子明显长大了不少,身体都已经褪去了肥嘟嘟的幼态,有即将抽条儿的迹象了。 

 “都是好狗啊!” 

 胡大海暗暗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从他进院子开始,这仨狗就一直在盯着他看,不吵也不闹,但眼中却不乏警惕之意,俨然一副看家护院的模样。 

 虽还未长开、长大,可蹲坐在那里时,却很是威风凛凛,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意。 

 这仨狗明显遗传了老妈旺财的优秀基因,不仅模样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就连打斗玩闹之间的行为举止也充满了灵性,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坯子。 

 只要稍加训练,日后绝对有成为顶级猎犬的潜力! 

 这在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憨厚、老实的东北大笨狗身上还蛮少见到的。 

 胡大海见猎心喜,心、肝儿都像被小猫在抓挠一般,完全移不开眼。 

 瞅瞅目光拉丝,走不动道的胡大海,再瞅瞅自家的三条小狗,瘦子顿时就笑了。 

 “想要就带只走呗。” 

 “过了这个礼拜这仨小狗就满俩月了,我家就留一只,其他的迟早都得送给别人儿。” 

 “给谁不是给,你想要就赶紧抱回你家去,给别人儿我还不放心呢~” 

 …… 

 瘦子笑呵呵的一席话,却让胡大海心里颇不是滋味。 

 其实自从上次把瘦子家的旺财牵出去出事儿以后,他心底里头就一直充满了愧意。 

 甚至可以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意识的避着瘦子,不敢去面对这件事。 

 可瘦子不仅没怪他,还极为信任的让自己把旺财的孩子抱走养。 

 这让他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要那个最小的。” 

 “剩下那俩你先留着。” 

 “回头你跟你爸你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商量商量。” 

 “你爸妈要是允许你我跟着我打猎,那这俩小崽子,我保管给你训成顶级猎狗!” 

 胡大海深吸口气,抬眼看向瘦子,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 

 “跟着我,很危险,甚至有可能会丢了小命儿。” 

 “但我也保证,将来绝对让你过上万元户的生活!” 

 胡大海的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 

 风险和收益,他都清清楚楚的讲了个明白,接下来就看瘦子一家怎么选择了。 

 “万元户啊” 

 瘦子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憧憬之色,不过随即就低头笑道:“哥,你想要我家的狗崽子就直说,整这么客套干啥。” 

 “又不是舍不得给你~” 

 他还以为胡大海这是从他家捉了狗,心里头不好意思,搁这儿给他画大饼呢。 

 胡大海微微一笑,没再去多解释。 

 不怪瘦子这么想。 

 “万元户”,在八十年代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比后世那些资产大几百万小几千万的人还要稀少。 

 县里、镇里出上一个,那都是要披彩挂红,骑马游街,被政府当成模范来广泛宣传的。 

 东北这块儿能成为万元户的人,基本上都是些开厂子、办实业、跑东跑西的狠人儿。 

 这些人除了个人实力突出以外,背景也没一个是含糊的。 

 普通人想要成为万元户,没有极特殊的机缘,基本上可以说是在白日做梦。 

 “还有打猎这事儿。” 

 “我家里现在是不支持也不反对,默认让我跟着你混。” 

 “我爹昨晚上还说,只要我自己将来别后悔就行。” 

 “我肯定不后悔,你是个有本事的,我老早就想跟着你上山打猎了。” 

 瘦子挠挠头,朝着胡大海憨厚的笑道。 

 一旁的胡大海听到这话,顿时就干咳一声,老脸一红。 

 以前他不务正业,每天搁山上瞎溜达,下了山就找瘦子一顿吹逼,说自己跟屯子里的猎人们一起在山上打了多少多少的猎物。 

 那话假的有时候他自己都编不下去,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真信了 

 …… 

 “我记得你爹不是挺反对你上山的吗?” 

 “之前还因为跟我去腚沟子河打鸟揍过你。” 

 胡大海蹲下,将三只小狗中最瘦的那一只提拎起来,上上下下仔细观察,同时顺嘴朝瘦子问了一句。 

 瘦子有跟他一起打猎的打算,那这只狗他要的也就心安理得了,不会觉得心里头跟欠了人家老大人情似的。 

 “还不是因为你爹老跑我家跟我爹炫耀。” 

 “说你打了只老豹子,卖了好几千块钱。” 

 “从那以后,我爹就对我想跟你上山打猎这事儿没啥反对意见了。” 

 瘦子笑嘻嘻的解释道。 

 胡大海闻言,顿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老爹这人也真是有意思。 

 在家没见着夸过自己一次,倒是不少跑外头去炫耀。 

 也不怕露富遭灾~ 

 …… 

 提拎着小狗,胡大海轻轻打了个口哨。 

 那小狗闻声,立刻就把头转了过来,豆子一般黑漆漆的小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胡大海看,同时还不断吐着自己的小舌头。 

 “还是个花舌。” 

 胡大海暗暗一喜,抚摸了那小狗几下后,就将其一把抱在了怀里。 

 这小笨狗虽然体格不大,但很是机灵,被拎起来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意。 

 被自己抱在怀里时也完全不挣扎,而是一直在轻轻摇着尾巴,一看就是个胆大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猎性怎么样~ 

 胡大海暗自思忖。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上山搬东西才是正事儿。 

 和瘦子插了院儿门,胡大海先回了自己家一趟。 

 示意赵月月把小狗安顿好,胡大海打个口哨,带着黑豹和嘶风,再度一阵风似的往山上跑去! 

 …… 

 瘦子虽然看着胖,但体力却还不错,虽然一路上走的汗流浃背,但却始终没有落队,一直紧紧跟在胡大海后头。 

 就是路上手贱想牵嘶风,结果反过来被嘶风龇牙咧嘴一顿吓唬。 

 “哥,你家狗好凶!” 

 “比我妈还吓人!” 

 瘦子一脸认真的朝胡大海喊道。 

 胡大海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瘦子这家伙是个插科打诨的好手,不管啥时候嘴巴都闲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