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景象,李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后来我们搬家,去了县城里,每年暑假我爸妈都给我报满补习班。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祭祖,家里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或者干脆在外地定居,一条街上都是颤颤巍巍的老人,庄子变得很安静。”
徐裴注视着李栖的侧脸,李栖的家乡,那是和东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李栖对于世界的某种困惑就源与此,他有时候表现得与繁华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小村庄。
作品边站着作品的主人,是一个长发女生,她听到了李栖的话,很开心地表示这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
她送给李栖一套黏土捏的小人,包装盒上写“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来处,那是心灵安定的地方”。
女生同样准备了一份给徐裴,但是徐裴拒绝了。
李栖看他,“为什么不要?”
徐裴插着兜,神情有一种渺远的冷漠,“那不是我的来处。”
徐裴的童年记忆,已经很不完整,只记得在徐家和裴家之间来回移动。徐家住胡同,裴家住东大家属院,随着徐裴外公和爷爷的相继去世,这两个地方很快都面目全非了。
徐裴找不到来处,他以为这种缺失是因为母亲裴小姐的早亡,因此他沿着母亲的路线出国,去看母亲看过的风景,其实那无异于刻舟求剑。
李栖觉得徐裴某一瞬间心情有很大的波动,有些东西剥掉了外壳,露出真实的一角。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走到一幅风格模仿毕加索格尔尼卡的画前观看起来。
李栖未能抓住那一瞬的变化,这让他对徐裴产生了好奇。
从艺术馆出来后,两人在报刊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身后是一排银杏树。
李栖去报刊亭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徐裴在用宣传单叠小船。
李栖把水递给他,他把纸船给李栖。
李栖拿着纸船,纸船一只手掌大,方方正正地,称得上一句精巧。
“想学吗?”徐裴道。
李栖点点头。
徐裴又撕一页宣传纸,手把手交给李栖。
徐裴的手很漂亮,这毋庸置疑,但和李栖的手一对比,力量感又十分明显。
李栖手笨,一个错眼就跟不上徐裴的步骤了。
徐裴看看李栖,李栖也看看徐裴。
徐裴气笑了,三两下把纸船叠好,不再教李栖。
李栖有点尴尬,有点生气。
徐裴还是老师呢,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栖把自己的半成品纸船拿在手里,回忆徐裴的步骤一点一点折,“杭迎一说你从不评价他的画,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徐裴垂着眼看李栖折纸船,他有一步做错了,他总在那一步做错。
“杭迎一聪明敏感,画技娴熟,个人特色鲜明。”徐裴道:“但他的心理极不成熟,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画的非常好,转天就又会把画撕掉,他迫切地希望能认识到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