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块钱相当于京都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一般人哪儿舍得花钱买这个。
摊主小心瞧沈琰的脸色,没等他张嘴,立刻又道:
“我再给你搭个碗!”
沈琰乐了:
“不用,这墨我要了,你这里有宣纸没有,给我点宣纸就成。”
他想用宣纸裹着避免着潮,就随意开口要了点,没想到摊主给她扛了一大摞过来,拿个蛇皮袋子装着,瞧着好几捆儿,外边包着的报纸毛边都破了。
这摊主大概觉得自己这么点破墨卖了人二十块钱,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带来的宣纸都给了沈琰:
“一共就这些了,你都拿回去吧,糊墙挺好用的。”
沈琰瞧这宣纸挺旧的,估摸着己经不太能用了,但包墨还行,就拿了。
他得了整套乾隆御墨心情不错,又从刚才那个盒子里翻出七八块还算完好的墨一起买了,到时候送给老爷子去。
摊主乐得直咧嘴,又给沈琰搭了一块略大些的残墨和一把小块的墨琔,恨不得连盒子里的那点碎渣都倒给沈琰了。
沈琰起初没在意,拿过来闻了一下才发现这些小块墨的不同,虽然只有小手指那么大,但是散发出的香味儿沉朴,闻着精神一振。
好像有一股药香。
他大手一挥,把剩下的几小块都买了。
沈琰不识货,不知道这是上好的药墨,量然没有乾隆御墨好,但也是贡墨的品级,算得上是上品。
这会儿苏幼雪也回来了。
两人从小摊离开,沈琰才想起来问:“你去邮局买什么了?”
“对。”苏幼雪给沈琰手里塞了一叠邮票,“买了点邮票,以后留写信用。”
沈琰拿着那一厚叠邮票,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就没有言语了。
他觉得苏幼雪的运气简直太好了。
这一把全是整版的金猴票。
整套的金猴邮票往后可是火的不得了。
沈琰记得没几个月就涨到了每枚3角,再往后就几十几百的疯涨。
等到97年的时候每枚8分钱的金猴票卖到2500块钱。
这么一整版80枚,完全可以在市中心换一套大房子了!
沈琰手里拿着十几张的金猴邮票,感觉跟拿了套房子似的,沉甸甸的。
苏幼雪瞧着沈琰半天没吭声,倒是笑眯眯的满眼满足,忍不住问他:
“想什么呢?高兴成这样。”
沈琰还在笑,“没什么,我觉得这个邮票挺好看的。”
苏幼雪听见他说也笑起来:“喜欢?那再去多买点。”
沈琰很干脆的点头:“好。”
两人一起去了邮局,高高兴兴买邮票,却不知在他们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急火火的跑到刚才的小摊上。
老头鼻梁架着一个厚眼镜,眼镜腿儿断了,用白胶带缠起来,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的。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小摊,几步就迈到刚卖了古墨的那个摊主面前,喘着气道:
“我把钱拿来了,你那盒子西湖十景的墨呢?我要了。”
摊主愣了下:
“您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不要了呢,就给卖了。”
“什么?卖了?!”老头那副破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匆忙扶了一下,急道:
“卖给谁了?哎呀,你怎么就给卖了呢!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去去就回。”
摊主也有点不乐意了:
“老爷子,您前几天就在我这儿挑挑拣拣拿了不少了,您自己说说,买五毛钱的墨,还非让我搭上截小的,有这个道理吗?”
老头也不服气,“我这次不是说好了吗,给你二十块钱,一分都不少,要不是上午收了一个盒子,也不至于下午没钱了,
你不知道,我上午收的空盒子正好和那个西湖十景的墨是一套的,十块墨放的地方大小纹丝不差,哎呀!你怎么就不等我回来……”
老头简直痛心疾首,他是美院的老教授,平时工资不高,这回本来是
想出来逛逛,可瞧见笔墨丹青什么的就压不住手。
一口气花光了一年的积蓄,回头被老伴儿狠狠骂了一顿。
这回的二十块钱还是找老朋友借的,要不也不至于来晚了,跟那套乾隆御墨失之交臂。
〝老爷子,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兴许别人那还有呢。〞
摊主看他这模样也有点不落忍。
老头瞪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容易找去!”
这上好的古墨可是有缘才能见着。
尤其是那样一整套齐全没有裂纹的,保存的也很好,老头想起来又是一阵肉疼。
摊主也无奈了:
“那我也没办法呀,买东西先到先得,您又没付押金,我总不能为了您一个不做生意了啊。”
老头在那肉疼了一会,他这一天逛遍了庙会。
也就是这家的古墨最好,好些个都是御用的。甩其他摊子几条街,好不容易缓过来,老头叹了口气:
“既然那套西湖十景没了,你把上午我挑在盒子里的那些给我吧。”
摊主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什么,老爷子真对不住,那些也卖了。”
“什么?也、也卖了?!”
老头这回是真有点喘不过气来了,眼睛都瞪圆了。
“一块也没剩!”
“刚才来了个小伙子,蹲在这挑了半天,基本上都拿走了。”
摊主挠了挠头,把那个破纸盒子推到老头身前,道:
“还剩了点,不过也不太多,老爷子您要的话……一块钱都拿走吧。”
老头端着那个破纸盒子简直就要痛心疾首了,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啊,怎么净捡着好的挑!
年份儿上等的,墨品上等的,甚至连那一小把丁点大的药墨都没放过。
就给他剩下点碎渣子,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摊主也有点发慌,生怕老爷子个受刺激晕过去。
他可是记着这老头前半晌蹲在他这小摊前带着放大镜个个的挑,宝贝似的捡了一盒子的。
但是老头一直不来买,马上庙会就结束了,他再不卖可就一分都没有,所以刚才一股脑都卖给那个小伙子了。
“你……给我包起来吧。”
老头颤巍巍的站起来,掏了一块钱给他,生怕这点碎渣也没了。
“老爷子,您别生气,要不……要不这点算我送您的?〞
摊主这几天没啥生意,就这老头常来,虽然买的不多,但也混了个脸熟,这点碎墨送他也没事。
“哎,你也是小本生意,怪不容易的,不能白拿。”
老头坚持付了钱,拿着那点手帕包着的碎墨渣子,还有点心酸。
不过很快他就瞅见摊主屁股底下那块宣纸了,推了推眼镜,道:
“你这宣纸还有多少?拿出来我瞧瞧!”
摊主赶了十几里路来摆摊,站久了脚酸,就随便从蛇皮袋子里抽了张宣纸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这会儿起来给老爷子找钱,一下就让老头看见了。
“您说这个?”
摊主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点破纸吗?而且颜色都黄了,也软,一戳就是个洞,糊墙还得两张一起叠着使。
“对对,你拿过来!”
老头把那点碎墨揣在口袋里,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才去接那点宣纸,
“这可有年份了,至少二十年往上,不错不错,还有没有?我这几天画画儿呢,正愁没
好宣纸……”
宣纸存放时间越久,用起来也就越顺,旧纸一向比新纸贵。
尤其是上了年份儿的,那可真是画家最稀罕的东西。
摊主咽了口唾沫,道:“那个,老爷子,这个也没了,我都搭给刚才那买墨的小伙子了……”
他瞧着老头手都哆嗦了,忙又给搭上了一个青瓷碗,道:
“老爷子您快别伤心了,这个碗送您,我这儿最好的!”
老头拿着个碗吸了口气:“算了,没福气啊。〞
想了想,还是揣起来,谢了摊主就离开了。
这碗是官窑出的,质量不错,他这几天买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一件能用,家里的老太婆正生气呢,拿个碗给她消消气吧,好歹能倒点醋醮饺子吃。
沈琰带着苏幼雪跑了好几个邮局,一口气买了几十版的金猴邮票,连单张和四联排的都没放过。
沈琰脸上满是笑意。
回头爸妈,贺昭箐,大哥,二姐都给一套。
“咱们再去买一个盒子吧。”
沈琰道:“把西湖十景的墨装进去,到时候你给老爷子送去。”
“好。”
苏幼雪点头答应。
这段时间,沈琰跟老爷子相处的意外不错,这倒让她没想到。
这边岁月静好,另一边却已经风起云涌。
方云良刚回家,一边葛优躺着一边啃着西瓜,就听到电话声音响起。
响了好几声,方云良才接起电话。
“喂。”
“方哥,是我。”
“徐富贵?!”
方云良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徐富贵打电话干什么?
心中疑惑的时候,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方哥,我没找到沈总,我们的电器店出大事了!您和沈总赶快过来一趟吧!!!“
这声音正是徐富贵没错,只不过此时的徐富贵失去了往日的沉稳,语气中带着慌乱。
显然是遇到了他无法解决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