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
他赶紧朝着胡同口跑了过去,果然瞧见骑着三轮车,正在收东西的老杨。
似乎是有人卖一只破碗。
厚厚的一层淤泥,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劳什子玩意儿,好早的物件了,我一直放在家里用来装灯油,这会儿通了电,这碗也用不上了,吃饭嫌脏,放家里又碍事儿。”
那人叨叨着,一脸感慨,“没想到居然还能值五毛钱!你拿去吧!”
杨树龙一乐呵,又和人打屁了几句。
这一片的人,他都熟。
卖东西买东西,还能顺带聊上一会儿天,可不得比齐力周铭这两个外来户要好么?
当下买了碗,杨树龙骑着三轮车,准备继续喊。
忽然就瞧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窜到了自己面前。
“是杨树龙吗!?”
这年轻人,除了朱启文,还能是谁?
杨树龙疑惑瞧着朱启文,“咋地?有啥事儿么您?”
朱启文探头,瞧了瞧他身后三轮车里,果然装了满满当当的货!
他眼睛都亮了!
“那个,我,我想批发货!”
朱启文激动道,“你这些货,我一次买很多,你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
杨树龙下意识就想拒绝。
然而。
他盯着朱启文,瞧了两眼,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大背头,瘦长个儿,穿着皮夹克喇叭裤,还有一双牛皮鞋。
这……
这可不就是昨儿个沈琰和自己打了招呼的那人吗?!
杨树龙瞬间转过弯儿来了。
前两天,自己去拿货的时候,沈琰特意和自己打了招呼,说是接来这两天,指定会有一个年轻人问自己买货。
顺带将这年轻人的穿着都描述了一通。
实际上,这年头,尤其是刚开春,天还冷,基本上京都这边生活在大杂院里的穷苦人,一个冬天也就穿一件袄子。
常常都是揣着袖口,油光发亮,胸口两块常年蹭着,也是冒着一层厚厚的污垢。
因此。
朱启文这身装着,还是那天在学校里穿的一身。
沈琰笃定他这两天估计着没心思收拾自己。
果不其然,这会儿出现在杨树龙的面前,胡子拉碴,一身衣服又脏又皱,头发也没精力打油了,乱糟糟像是鸡窝。
杨树龙再次打量了朱启文一眼。
确定他就是沈琰说的那个人。
当下,出口的拒绝又被他咽了回去。
杨树龙盯着朱启文,咧嘴一乐,笑眯眯道:“年轻人,买啥呀?要的多,价格好商量!”
朱启文心里迅速盘算着。
实际上。
自己做生意这段时间以来,挣了几千块。
但是,他花钱大手大脚,又填补了之前的窟窿,因此压根就没存下多少。
这一次,自己满打满算,凑了两千块,就是下定决心准备大干一场的!
他咬咬牙,道:“杨叔,我要进两千块钱的货,你能不能便宜点?”
两千块?
杨树龙想起那天沈琰告诉自己的,他决定试一试,当下皱着眉头,故意拉长音调,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做生意呀?京都大学,还有附近的胡同巷子,职工多,手里一个个都有钱,买的人不少哩!”
朱启文点头,腮帮子咬紧,嗤笑了一声,愤愤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念书不念书的,还不如做生意好,只要我挣够了钱,谁还敢瞧不起我?!”
杨树龙道:“年轻人,要我说,你要有这觉悟,指定活得通透明白!”
他咧嘴一乐,抬头往上瞧了瞧,道:“这都晌午了,吃个饭?咱两好好聊聊?”
朱启文眼眶一热。
这几天,他气得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最喜欢的舞厅都不去了。
就琢磨着做生意的事儿!
他一个人在京都,为人处世一般般,也没什么朋友,当下听见杨树龙说要请自己吃饭,他感动得不行。
“杨叔,你,你可真好!”
当下两人找了个苍蝇小馆,杨树龙还要了一瓶高粱酒,拿了两个搪瓷缸子,递给朱启文一个。
杨树龙是个地道的京城人。
哗啦啦酒一倒,咕咚咕咚就干了三大口。
喝完后,伸出手,胡乱在嘴角一抹,咧嘴,从嗓子里发出一道“嗬!”的声音。
爽快极了!
他看着朱启文,道:“小伙子,我瞧着你做生意,有点莽啊!做生意,讲究章法,讲究垄断,你这样闷头做生意,咋能挣大钱?”
朱启文赶紧端起杯子碰了碰杨树龙的酒杯,迫不及待问道:“杨叔,你要是能让我挣大钱,你,你就是我亲叔!”
杨树龙:“……”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