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不过是为了一点儿尊严罢了。
沈琰赶紧道:“等等,美云姐。”
他说着,又朝着驴棚看去。
无奈道:“陈叔,不然你自己出来,和美云姐说清楚?”
陈美云一愣。
浑身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怔怔然一回头,就瞧见昏暗的夜色下,一个人影,慢慢的从驴棚里走了出来。
当年高大的身影已经佝偻了下去,穿着一身破烂衣衫,脚上的布鞋早就磨出一层毛边。
他头发花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他的手,常年晒太阳已经成了棕褐色,布满裂纹,这会儿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走了出来。
“阿云啊……”
陈胜利紧张得喉咙发紧,嗫嚅着喊了一声。
他抬头,瞧着陈美云,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
“爹怕你不肯要,才说是你大舅给的,你要是不乐意,爹以后不送了……”
陈胜利解释。
他说着,局促不安的朝着沈琰看了一眼。
“大侄子,叔先回去,明儿个给你送两只山鸡来。”
陈胜利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陈美云,红了眼。
这是他的闺女。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惜啊。
可惜自己年轻时不知道珍惜,如今老来,也算是自作自受罢了。
他低着头,转身,身形佝偻的往外走。
然而,没走出两步。
他忽然听见身后陈美云的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
“爸……”
她开口,“你回家,咋不喊我呢?”
陈美云抹去眼泪。
走过去,道:“我和你一起。”
陈胜利的身子,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夜色下。
他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哎……”
陈胜利应了一声,从喉咙挤出几个字眼来。
“回家,爹带你回家瞅瞅。”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沈家。
沈琰也松了口气。
实际上。
他心里明白这一层窗户纸始终会捅破。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
目前来看,这结局,倒也算是圆满。
…………
日子过得很快。
新房子造好,一家人住了两天,简直不要太热闹。
沈荣强这会儿挣了钱,腰杆直了不少。
村子里谁见了他,都笑眯眯的打声招呼。
他带着两个外孙,还有自己的孙子孙女儿,顺带一个陈阿星。
赶着驴车,在村子里收野山鸡野兔之类的。
空闲时候,就带着一群小孩儿下河洗澡捉鱼。
几天的功夫,全部黑了一圈,也壮实了不少。
尤其是陈阿星。
刚从羊城那边过来的时候,瘦的就像是白斩鸡,身上没有半两肉,总是看起来怯生生,病恹恹的。
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滚一圈。
如今也成了泥猴子了。
这日。
早上,果果糖糖还在熟睡,沈琰和苏幼雪就起床了。
两人原本打算带着果果糖糖过去。
但是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
一来是这会儿去沪市,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怕带着两个孩子过去有危险。
二来则是,沈沁梅这会儿在家。
大飞小飞,还有陈阿星沈浩,都在家里。
孩子多,孩子们更有伴儿。
大哥沈军和嫂子吴娟去了云城打理青青制衣厂了。
沈琰画了张图纸,让他带过去,和于自清整理一下,重新招人开工。
两人带的东西不多。
夏天换洗的衣服也少。
一个箱子整理完毕,两人趁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落云村,直奔沪市。
…………
一天一夜的行程。
看着火车外的景色起伏延绵,最后长鸣一声,抵达了沪市站。
沈琰将行李拿好,起身去牵苏幼雪的手,却发现她手掌冰凉,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媳妇儿?”
沈琰轻声开口,“怎么了?”
苏幼雪摇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跟着沈琰走出火车。
“我就是……有点紧张。”
苏幼雪抬头,看着沈琰,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
沈琰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没关系。”
他道:“不管遇见什么,我们一起承担。”
苏幼雪点头。
八十年代的沪市,到处都是弄堂。
不像是后世那般繁华,放眼望去,青砖灰瓦,骑着自行车的行人占据了很大部分。
热闹且生机勃勃。
要说繁华的地方,还是曾经的租界。
到处都是花园小洋房。
这些洋楼,也属于沪市老一代的特色。
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放眼望去,不少出租车已经在揽客了。
这年头的出租车,不像是后世那般洋气且时髦。
而是三个轮子的“小乌龟”,移动缓慢,但是总算是不靠人力了。
“同志,乘车不乘车?我价格很便宜的!”
两人一出站口,就见一中年男人打开车门,探头对着两人招揽生意。
沈琰点点头,拉着苏幼雪上了车。
“去哪里?”
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带着沪市特有的口音。
“这个点,刚好吃生煎小笼!你们去不去?”
苏幼雪抓着沈琰的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