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泽想说实话,他想,或许花宁那般善良的人,会同自己一起去找回家的办法,找到让二皇子回来的办法。
可他的嘴,却说出了完全相反的办法,那声音听起来极为冷漠,却也藏着一丝悲哀与轻嘲,“那你想要我怎样?去死吗?”
他看到,花宁骤然僵硬的后背,和转回头那近乎悲戚绝望的脸。
“我就知道,你不是泽儿……”
“是啊。”少年的语气薄凉又讥讽,“可他们都不信你。所以呢?你敢赌吗?赌我敢向众人承认自己是个孤魂野鬼,赌这天下真的有换魂之法,赌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赌那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里,藏着真正二皇子的魂魄。”
她不敢赌。
这超乎她身为古人的想象。
花宁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昏死,然而少年依旧没有放过她,一步步朝她踏近,“你以为我稀罕这具躯体吗?红颜祸水之躯,只会惹得天下大乱,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没什么区别,一样肮脏得令人作呕。”
少年自嘲一笑,“你既不护我,那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那一日,他看到二皇子去了工部,逼迫古老制作乾坤阴阳壶,一种能够同时放置两份酒液的酒壶,只要拨动机关,就能将其中一份掺了毒药的酒不动声色地倒给敌人,令其中毒暴毙。
“他”想杀人。
但谢承泽不知道,他想杀的是花宁,还是他自己。
他只能感知到少年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又怨恨,蓄满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谢承泽如同旁观者,又如同亲历者,看着二皇子从初来乍到的小心伪装到逐渐过渡回真实的自己,也看着花宁一步步从疯癫走向抑郁,她无数次指证二皇子不是“谢承泽”,可大家都觉得是她疯了。
建帝不相信鬼魂之论,“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泽儿的记忆与胎记都未变过,他只是逐渐长大了而已。”
太医一次次摇摇头,“二殿下无病,是娘娘您思虑过重,需要喝药调理。”
后妃们皆来安慰劝解,“即便如你所言,那又能如何呢?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对于花宁来说,谢承泽才是最重要的。
她爱泽儿,超过爱她自己,所以她无法放过自己,一想到泽儿可能在另一个世界,被囚困在一副腐烂的死躯之中,她就痛不欲生。
这些人的一字一句,皆成为了压在花宁身上的稻草,逐年累月,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她最终不甘地瞪着眼睛死在了病榻上,到死之前还在念道,“那孩子最怕孤独了……一个人该有多害怕啊,我之前就该多陪陪他的……”
花宁死的那一日,大雪纷飞,二皇子孤身一人踏上天阶,将监天司砸得稀巴烂,怒骂他们是一群骗子。
他看到后来的二皇子被人挑唆,害怕自己在宫中毫无自保之力,于是找到古老想要打造护身的袖箭;他看到二皇子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惧怕自己在权势之争成为牺牲品,于是想要夺走太子的权势;他看到二皇子在见到无痕与无迹,发现他们已经知晓自己不是原身时,在担心受怕之中,一次次用体罚试探他们的忠诚,越是恐惧越是严罚。
他还看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