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经过曾纪泽长期以来的引导,又在这上海目睹了种种洋人“奇技淫巧”,潜移默化之下,变革之心早己深植胸中。无论曾纪泽是建武器制造厂,还是兴办新式学校,他都是全力以赴的给予支持,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淮扬水师仅有七艘炮舰,便能纵横江淮所向无敌,若能建一座属于咱们自己的造船厂,造他百八十条舰船,到时不光是发匪,只怕洋人咱们也不再惧怕了。”李鸿章目光还是较有远见,他也知道洋人贪得无厌,早晚必还有一战。
不管有无李鸿章的支持,曾纪泽的大计划都是不会变的,当然,有他的支持,自是如虎添翼,遂道:“少荃你说的正是我想的,那这回就要仰仗你的文笔了,你就依我刚才说的意思,给朝廷上一道折子吧。另外,给父亲大人也去一份信,陈述其中厉害,最好能得到他的附议。”
曾纪泽顿了顿,又补充道:“信中的措辞一定要谨慎,尽量不要得罪英国人,更不能让朝廷觉得咱们要求把船厂建在上海,是心怀有私念。”
“这个我自然明白,你就放心吧,不过……”李鸿章看了一眼堂内无人,低声道:“不过此事若成,那船政之事,朝廷必只有委托于劼刚你。到时的造出来的船,组成的水师,多半也必归于你指挥,这对咱们淮军倒是一大利呀。”
曾纪泽知他所指什么,却故意不点出,笑道:“有哪几利,你倒说说看。”
“新式的舰船全仿洋人而造,若将水勇管带也仿西式训练,所建之水师,必可与洋人舰队媲美。相当初英人入侵之时,其舰队纵横我大清南北各洋,所向无敌,船坚炮利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假若淮军也有这么一支舰队,那放眼这大清国,除了洋人之外,江海之上,还有谁能敌呢?不要说是发匪,就是……”
“就是”后面的话,李鸿章却没说出来,却只抚须而笑,意味深长。
李鸿章的暗示曾纪泽最清楚不过,他忽然有一种感触,想当年李鸿章手握军政外交大权,可谓只手遮天,却大好形势下,从未生过什么野心之念,而今位居幕僚,不掌实权,却反而会来煽动曾纪泽。
看来人所处之位置不同,思想、胆略也会有所不同。掌权者一旦图谋不轨,胜者为王,败了只有身首异处死路一条。当下属的则不同,老大成功了就是功臣,加官进爵,荣耀无双,老大万一失败了,稍有点良心的大不了背弃而去,换个老板打工,狠一点的话干脆割下老大的人头做献降之礼。
曾纪泽忽然对当年的曾国藩有了几分理解,在当时那样有利的情况下,在那么多下属的劝进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自裁羽翼,做一个忠臣。有人说他道德学家,忠君思想根深蒂固,在曾纪泽看来,还是顾忌考虑的太多,没那个胆略和必胜的信心罢了。
这就好比有一个光屁股的绝色美女站在面前,有哪个男人不想扑上去生吞活剥了她呢,至于做与不做,只是一个胆色问题,无关于道德人格。
“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呢……”曾纪泽像是在问李鸿章,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忽而也笑了,看似闲适的目光中,却蕴藏着太多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