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他不舍得让他的常胜军和太平军硬拼,于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世伯,侄儿很快就会赶回黄州,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事向世伯进言。”
“我知道贤侄指的是英国人在汉口开阜之事,不瞒你说,这等事实乃我大清国的耻辱,我就算有这个权利,那也不能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英国人,人言可畏呀。”胡林翼显得很是为难。
曾纪泽道:“侄儿知道世伯为难,但英国人在汉口开阜,虽然面子上有损威严,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胡林翼不解:“此话怎讲?”
曾纪泽说道:“现在朝野上下都在讨论师夷长技以制夷,侄儿以为空谈无用,唯有落实到实际才能使大清富强。而英国人乃当今世界第一强国,咱们既然要‘师夷’,那自然要从这第一强国师起。”
曾纪泽渐渐转入正题,“英国在汉口开埠,无非是想向大清国倾销他的商货,那咱们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让他们跟咱们合资,把工厂开设在武汉本地。这厂子一开,英国人的技师、机器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如此一来,咱们既可从中赚取了利润,又可获得了英国人的技术。待到时机成熟,咱们便可撇开英国人,开办咱们自己的工厂。一家变两家,两家变西家,假以时日,等咱们大清全国各地都仿效武汉,开办工厂,开矿、炼铁、造枪炮、造战船、产布匹,到那时,大清想不富强都不行,介时再把那些洋人统统赶出大清,咱们枪炮和他们一样利害,他们还想像现在这样欺负咱们,那就是妄想。”
曾纪泽本身很清楚,改变中国,并非是学人家造几门炮,开几个矿就能富强的,只有彻底改变满腐朽的国家制度才能拯救中华。然而当今之大清,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简单道理还需要讨论争辩,更何况是谈论改革国家制度,只怕像胡林翼这样比较进步的官吏也难以理解和接受。所以,曾纪泽只能以“师夷”的皮毛来向胡林翼陈以利害。
自从在长江上目睹了洋人疾驶如风的蒸汽轮船后,胡林翼对洋人的技术之“奇巧”就深为惊叹和向往,而曾纪泽以区区五百配以洋枪的人马就击溃了太平军数千精锐,奇迹般的守住了黄州城,这更加深了胡林翼对洋人技术的信服。
曾纪泽的一这番陈词正抓准了胡林翼的心理,其实似这般的道理,他这样的治世之才未必就没有深思过,而今曾纪泽的分析给了他一个更清晰的蓝图,就在这一番话的功夫里,他己深深的认识到,曾纪泽所言之理,才是挽救大清于危亡,重振天朝国威的唯一出路。
胡林翼点头以示赞同曾纪泽的言词,却又心有担忧:“英国人奸猾无比,如果让他们在内地参股开厂,会不会是引狼入室呢?”
曾纪泽宽慰道:“据侄儿来看,英国人来华,无非是想扩大贸易,为他们的商品打开更广阔的市场,他们重在一个‘利’字,对我大清的疆土反而无甚野心,这一点从他们占了咱们的京城竟然又退出就可以窥知一二。再者说,那英国人一心想打开大清的市场,在华开设工厂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今后等他们寻衅,以武力威逼,倒不如现在以利换利。总之这天下之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大清要想富强,要想向洋人学习,就必须给人家一些甜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曾纪泽句句在理,胡林翼无法不信服,他决定出面处理英国人在汉口开埠的请求。胡林翼与他商议该在哪一行业与洋人合资,曾纪泽建议先从采矿业入手。
曾纪泽虽然不是采矿专业出身,但他知道采矿业算得上是工业的基础,在此之上才能诞生冶炼、制造等下游行业,所以说无论是制机器,还是造枪炮,丰富而廉价的原料材是支撑这些军事工业的先决条件。
武汉临近大冶,而大冶又是闻名的铜铁之乡,所以从多方面考虑,与英国人合资建立采矿企业是当前最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