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6-ep5:朝觐(11)
“我跟一些能接触到患者或尸体的人聊了聊,希望事态不会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岛田真司即便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也没能变得更严肃一些,这让隔着屏幕瞧着他这张有些滑稽的脸的麦克尼尔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认为岛田真司可能生来就缺乏某些特定情感,“不过,从他们的反馈中,我察觉到事态很不乐观。简要地说,安布雷拉真正用于大范围传播的病毒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让被感染者出现食人症,而他们现在正在采取种种手段来让那些被感染的——”
“这也太荒谬了。”披着卡萨德随处捡来的袍子的伯顿感到一头雾水,“先不说安布雷拉哪来那么多研究病毒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做到把病毒大范围传播的?”说到这里,他望向麦克尼尔,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病毒已经蔓延到我国以外,而直到现在那些平时夸夸其谈的专家们也找不出对应的办法。”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伯顿先生。”岛田真司谨慎地把话题从他不怎么擅长分析的问题上引开,“首先,如果一种病毒不会让被感染者表现出任何异常症状且对于公众和大部分医疗卫生机构而言是未知的,那么它很有可能借助频繁的人口流动迅速蔓延到整个美国,这没什么疑问;第二,我暂时不清楚输入伊拉克的患者是从哪来的,这件事也许和安布雷拉无关,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必要亲自动手了。”
把自己所掌握的坏消息一股脑地倒出来之后,岛田真司故作矜持地向麦克尼尔等人询问另一侧的战况。事实上,麦克尼尔一行人能够在基本结束了破坏伊拉克军后勤基础设施的任务后继续南下威胁巴格达、进而又转向西侧援助卡萨德,背后少不了岛田真司和舒勒的沟通。不然,他们早就该被调回库尔德斯坦了。毫无疑问,舒勒说服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代替他出面做说明,让一部分美军指挥官相信对付策划阴谋的幕后黑手比对付被抛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工具更有价值。
不仅如此,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所面对着的局势也有所好转:就在麦克尼尔趁势南下逼近巴格达后不久,一连串的混乱让伊拉克军暂时停止了前进。此事令布宁中校坚信这些as机甲特遣部队留在伊拉克境内继续活动带来的收益更大一些,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同意了吉欧特隆公司的建议并模糊不清地指示as机甲驾驶员们灵活安排任务。只要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俄裔指挥官并不在乎手下都做了些什么。
因此,达到了预料之外的战果的麦克尼尔才得以飞速赶往安巴尔省支援卡萨德。把安布雷拉的手脚全部斩断,敌人就将彻底失去干预局势的能力。到那时,他可以凭借自己用记忆复现出来的城市让美军按图索骥、找出敌人的真正总部并将之彻底摧毁。不管是阿尔伯特·威斯克还是那些冒用stars名头的雇佣兵,都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除了打入敌人内部的博尚。
麦克尼尔和伯顿同后方的战友们联络时,卡萨德从来不在一旁偷听。那两个学究所生活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没有太多的交集,而且卡萨德并不认为自己装出一副好学的模样就能让眼高于顶的天才们——名副其实的天才——改变对自己的评价。他在和麦克尼尔打了招呼后,便径直离开这两人所在的低矮房屋,走到外面迎接匆忙地奔向自己的一名后勤主管。
“……弹药快用尽了。”那人顿了顿,朝着卡萨德身后的房子望去,“他们的as机甲也是……”
“你可以暂时无视他们,因为他们所使用的不依赖常规弹药。”卡萨德知道常人使用λ式驱动仪会承担巨大的精神压力(且这些压力将在可见的将来造成脑部损伤),但他自沙特阿拉伯境内的走私路线被切断后就一直处于补给不足的窘境中,而自负盈亏的部落武装又不可能在这方面为他提供过多的援助,眼下他没时间为麦克尼尔或伯顿的健康而担忧,“把他们的as机甲排除掉,剩下的弹药按之前的消耗速度还能打多久?”
“……乐观估计,不到一天。”缺了一半胡子的后勤主管结结巴巴地说道,他那另一半胡子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拽掉了,以至于这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的下巴上满是凝固的血迹,“我们要不要——”
“一天啊。”卡萨德自言自语着,“我知道了。这事不用通知下去,不然造成的问题会比浪费弹药还严重。车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他们好像在半路上被别的部落拦住了。”
正说着,麦克尼尔和伯顿出现在了右侧的小路上,两人见卡萨德同下属商量着要务,没敢随便打扰,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观看着。直到满脑子装着各种不祥预感的后勤主管离开之后,麦克尼尔才走上前去。
“信仰卫士团的创新性总能让我感到惊讶,你看他们今天又发明了新战术——拿食人症患者当遥控炸弹用。”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简直是原始版无人机嘛。照这样下去,我们在消耗他们的实力之前先得把附近的平民全都杀光了才行。”
躺在附近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就在不久前的激战中,信仰卫士团将大量食人症患者绑上炸弹后送到废墟外围,他们打算让这些魔鬼缠身的不受欢迎者前去冲锋陷阵、粉碎黎凡特旅的防线。尽管卡萨德和麦克尼尔竭尽全力地避免敌人靠近,但他们终究没有轻而易举地将大量食人症患者一次性消灭的手段,以至于敌人仍然冲入了废墟并在废墟内部频繁地引爆炸弹。更要命的是,处于激战中的众人不可能将疑似被感染的士兵全部隔离起来,深感无力的麦克尼尔只得接受了现实并祈祷黎凡特旅士兵身上的食人症至少在这场混战结束之后再发作。
深知情况不妙的伯顿安分了许多,他一有机会就凑到其他黎凡特旅士兵附近帮忙,希望能够给这些真正热爱这片土地的本地居民留下一些好印象。而且,也只有这个既大胆又不鲁莽的家伙才能有序地调动士兵们清理那些被食人症患者冲击的防区。伯顿对麦克尼尔说,他的安排能够确保黎凡特旅在士兵中开始出现食人症之后遭受的附带损失更小一些。
时至中午,本想看看卡萨德这时候会以何种形式祷告的麦克尼尔失望了。徒有其名的阿拉伯亲王没有半点要祈祷的意思,只是继续和麦克尼尔在附近的阵地上巡逻。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自己现在就是个超大号的感染源。”卡萨德瞪了麦克尼尔一眼,“所以,我得考虑和你保持距离。”
“喂,病毒的空气传播没那么夸张,卡萨德。”麦克尼尔已经听岛田真司说过十几遍类似的话,他很愿意将这些常识告诉别人,“……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绑在一起的,也许会有分歧和争执,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才能继续活下去见证未来。”
“有些人是没未来的。”卡萨德意有所指,“也许我和伯顿都属于这类人。我第一次见到伯顿的时候,一眼就看得出他的本质。”他背着手,任由长袍被炽热的狂风吹得上下翻飞,“你们都说他是辛苦地在中东地区潜伏当间谍,可是在我眼里,那恰恰是最真实的他。在我们面前,他不用戴上任何的面具,活得比谁都潇洒自在。”
“也许吧,我可不觉得他从里到外都是个不正经的人。”麦克尼尔笑了笑,他当然不赞同卡萨德的许多想法,不过他更没理由在卡萨德愿意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背弃这份信任,“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当年真的有机会成了利比亚国王,在那之后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是继续维持和我国的合作关系呢,还是像你原先所做的那样倒向gla?”
这么明目张胆地冒犯卡萨德的问题却没能让阿拉伯王子展现出半点愤怒,甚至也没能得来一句敷衍了事的回答——诸如——听了麦克尼尔的问题后,卡萨德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中。谁都知道塞努西王朝的继承人有着种种雄心壮志,然而那些宏伟的理想得以实现的前提从未得到满足。在离他们所站立的土墙约有十几米的地方,由卡萨德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训练出来的战地教士正在照顾有些偃旗息鼓的士兵们。
“让我的同胞活得有尊严、活得自由。”他用仍然不算标准的英语回答了麦克尼尔的疑问。
“你是说,当我们的盟友就没有尊严和自由喽?”麦克尼尔看穿了卡萨德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你对我们的埋怨,确实是我国当年违背了承诺……可是,时局摆在那里,你又能做什么呢?”他有些惆怅地将视线转向了那些躺在墙边打瞌睡的士兵,“看看伊拉克人罢。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们过,能不能得到这两者;但是,跟我们对抗,是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他盼望着卡萨德能够拿出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答复,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用另一种目光审视自己的人生。不过,连一天国王都没当过的王子显然缺乏心理上的准备。卡萨德很快回避了麦克尼尔的视线,并用更加诙谐的语气谈起了自己和伯顿相处时的愉快回忆。用卡萨德自己的话来说,尽管伯顿的相貌和体型都不怎么体面,但那家伙附庸风雅的时候着实能把一般人骗过去。
就像岛田真司的儒雅笑容和他身上的肌肉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