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河川 作品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2)

 or6-ep4:歌利亚(12)

 “嘭!”

 额头重重地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传来,那声响使得周围的每一个观众都不会怀疑这位虔诚的祈祷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同坚硬的地面碰撞的决心,而且也愈发地让浑身上下裹在黑色长袍中的教士们肃然起敬。胡子花白的伊玛目满意地抬起头,却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似乎对这神圣的仪式漠不关心的异类。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愠怒,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贵客面前丢脸时,便强行忍住了冲上前去教训那位不守规矩的年轻人的念头。

 磕头和念经的声音此起彼伏,它们成为了这间寺庙中唯一的装饰——如果忽略那些挂在部分门廊上的挂毯的话。结束了祷告的信众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他们还有各自的工作要去完成,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将一整天花在各类祈祷仪式上。只有人群最前排的那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纹丝不动地将额头轻触地面,无比虔诚地念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的经文,哪怕老伊玛目已经离开了也不例外。这祷告不是做给他人看的,而是要直接奉献给他所信仰的唯一真神、世间万物的造物主。

 “咳……这里已经没人了。”刚才躲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不怎么在乎祷告仪式的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凑了上来,“是时候谈点咱们该做的必要工作了。”

 “等几分钟再说。”前面那个无比虔诚的阿拉伯青年让同伴再等待一阵,“我们都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

 “好吧,你总是这样。”后面的青年叹了一口气,“那么,我也就直接说了……我军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的虚弱,并且断定发生在沙特阿拉伯边境地带的那些袭击事件同你们有关。陆军似乎打算采取更强硬的手段,不过我们海军陆战队这边还在尽力说服友军保持和你们的同盟关系,前提是你们能够用实际行动证明盟约的可靠性。卡萨德?呃,我在这里直接叫你的名字应该不会……泄密吧?”

 卡萨德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做着祷告,直到把该念的经文原原本本地完整背诵了一遍,才直起身,又将放在地毯上的个人物品捡起来,同打扮成阿拉伯人的伯顿一起到寺庙主厅旁边的屋子里休息。如惊弓之鸟一般逃到了伊拉克境内的卡萨德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仅从这一点而言,无论伯顿给他带来什么消息,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阿拉伯亲王都能平静地接受。那正是美国人的风格,他从自己的经历上总结出了预判美军行动的规律。

 “攻击沙特军的是安布雷拉,这种事只要稍微做些调查就能弄明白,而我不相信你们美国佬的情报人员都是只领工资不干活的废物。”卡萨德戴着一副和他的脸型不符的大号墨镜,伯顿也是如此,这降低了他们乔装打扮的难度,却也变相地让他们目前的外貌有了更高的可识别性,“沙特军也是无能得让我震惊,一方面收留安布雷拉在国内胡作非为,另一方面又阻止不了安布雷拉拿他们开刀——哼,想必他们到现在都没猜出来到底是谁袭击了他们。”

 “老朋友,能坐在那些舒服的办公椅里面的大人物当中,没几个是傻子,他们都聪明得很。”伯顿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想劝说卡萨德同意他的方案,“你看哪,这场哑剧不知道还要演上多久才会落幕,可是我想我们之间的互信至少比最开始的时候稍微增强了那么一点。”说到这里,他拦在作势要找个角落阅读经书的卡萨德面前,诚恳地请求道:“我不能再劝说他们动用更多资源了……想找出麦克尼尔的下落,没你不行。”

 伯顿越是恳切、越是焦急,卡萨德越是确信美军已经受到了据称在美国本土爆发的奇怪瘟疫的影响。组织一支小规模部队非法越境执行任务这种事,当然是美军的家常便饭,如今这些趾高气昂的解放者们却沦落到了要用敲诈勒索和要挟的手段强迫一个刚起死回生没多久的民兵组织共同出兵的地步,这其中固然有伯顿害怕事态扩大从而极力避免更高级别的军官卷入此事的因素,但就算排除这一点,现在的美军大概也不会轻易地允许精锐战斗人员随意离开基地。

 本该谈条件的时候,三十多岁的阿拉伯王子却犹豫了。他顾忌的不是自己同伯顿的交情,也不是蠢蠢欲动的安布雷拉(况且他至今没有和安布雷拉合作的想法),而是怎样将事态向着对阿拉伯人更有利的方向扭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换来一个原地打转的结果,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我不跟你说假话,伯顿。”卡萨德翻开了写满阿拉伯语的经书,“……先说句可能让你感到不适的话,黎凡特旅就是全军覆没,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那时我只需要找个机会逃离这里就行。但是,你让我怎么和那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解释?嗯?”若不是墨镜挡住了双方的视线,他必要把名叫彼得·伯顿的生灵从头到脚用自己的视线解剖一遍,“你去跟他们说,他们不仅不能用自己的正当名义战斗,反而至死都要声称自己是库尔德人……”

 “要是你觉得这个条件让你非常为难,那……”伯顿涨红了脸,“你就当我没来过这里,行吧?”他叹了一口气,甩着袍子的下摆,“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额外的期待。”

 卡萨德纹丝不动,连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十年前我就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因为念经念了太多,把脑袋都念傻了,现在我还是这么想。”伯顿自言自语着,“我跟你们一起念了十年经,也没变聪明。”

 “等等。”卡萨德倏地站了起来,“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不管是还是,你的观点都大错特错了……黎凡特旅的本地人员我不想动用,而且我也说服不了他们,但我可以调动那些志愿者配合你们战斗。”

 彼得·伯顿愣住了,他狐疑地盯着卡萨德,只见卡萨德走到他身旁,拽着他就往寺庙外面跑。不知卡萨德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的伯顿只得跟随,他一面和卡萨德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一面暗自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每个人似乎都埋藏了自己的秘密,就连没什么秘密的麦克尼尔也似乎受到了上帝的眷顾,唯独他彼得·伯顿好像从来不会被什么奇遇光顾,难道这也是神的意愿?

 像这样杂乱无章、不成体统的临时定居点,在伊拉克境内随处可见。跟随着卡萨德一同从沙特阿拉伯撤离的作战人员还有走私商贩们,进入伊拉克后便在此定居,谎称是受到信仰卫士团追杀的流亡部落成员。管理当地的伊拉克官员们没有耐心更没有精力去核实细节,只得放任这些来路不明的沙特阿拉伯难民暂居于此。为更好地管理当地而操心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许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必须面对着信仰卫士团的杀人狂们。

 小镇变得拥挤起来,给平日负责为镇子提供生活必需品的那些商人还有走私犯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他们想要找到那个应该为此负全部责任的家伙并狠狠地教训对方一顿,然而即便是这些被迫笑呵呵地同居民们交易着的商贩们也不会想到,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眼前路过的这个青年男子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罪魁祸首——也许还包括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美国人。

 “看到他们都恢复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啊。”伯顿勉强笑着,“嘿,你们这一次被安布雷拉打了个措手不及,下一次可要当心了。”

 “连自己老家都被敌人偷袭的家伙就不要指点别人了。”卡萨德讽刺道,“要说这场瘟疫和安布雷拉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没办法啊,我们现在又回不了国。”伯顿顿觉尴尬,“话说回来,要是我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找到回国的机会,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棘手了。”他眉头紧皱,为自己的祖国而担忧,“明明只是普通的肺炎,怎么会蔓延到全国的?那些除了骗选票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政客现在彻底暴露本来面目了。”

 伯顿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当他第一次看到关于合众国国内爆发瘟疫的消息时,那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最终令他不由自主地认为这必然同他曾经见识过或耳闻的某个重大事件有相似之处。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无论伯顿怎么回忆,他都无法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半点相似之处来。

 他站在卡萨德所指的低矮平房前,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过。

 “来,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好脾气的优秀人物。你们先认识——”

 “我想起来了。”伯顿一把抓住了卡萨德的右臂,把后者弄得不知所措,“我想起来了……”他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小声和卡萨德分享自己的新发现,“麦克尼尔跟我说过,他和舒勒共同探索过的某一个平行世界的地球曾经在21世纪10年代末发生了席卷全球、危害远超西班牙流感的超大规模瘟疫,而那种瘟疫就是一种特殊的新型肺炎!”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着,往日荒诞不经的念头凝聚成了刺破黑暗的利箭,“平行世界之间有相似之处,我是这么认为的。安布雷拉如此擅长制造生化武器,也许他们确实提前把那种病毒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