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行业代表中不乏像钟复明这样以特殊方法混入其中的败类、变相地为买卖议员名额提供了渠道,麦克尼尔却对此持积极态度。在他看来,如果全部议员都是直接选出,势必会在东盟仍不稳定的时候让一部分野心家登上舞台,而真正代表东盟各行各业公民利益的行业代表挤占的份额则能够维持过渡阶段的平稳。因此,老谷县筹备年初的补选工作时,麦克尼尔和当地的一些官员共同拟定了一个推荐名单,准备将名单上的人作为可信的盟友推到台前。
事件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对行业代表候选人的袭击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行动。
“阿南达,你说袭击者是附近的学生,是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诧异,“这里的学生还真是活跃,又是参加游击队,又是袭击行业代表,难道他们不用上学吗?”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在乎上学的机会,况且……我就属于没完成学业的人,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哑然失笑,“如果您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争取信任,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年轻人的各种观点总是很不稳定,就算他们今天会因为您说了几句话就转而支持您,明天搞不好又会因为类似的理由而倒戈。”
“老弟,如果咱们因为自己的疏忽或者懒惰,从而将本来能够正常地工作、展现自我价值的下一代年轻人推向了叛军,那实在是一种耻辱。”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在附近的街道上转圈,不出所料地发现附近张贴的海报也没能逃过一劫。整个老谷县没人能全天候地监视本地居民的一举一动,在这隔三差五就停电的县城里,市民们想做点偷偷摸摸地表达不满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
时间快到中午了,在附近工作的人们大概正赶着去吃午饭,只有负责封锁现场的警察还忙碌着。新加坡的警察肯定会抱怨他们的工作繁多得让人喘不过气,那他们真应该来老谷县视察一番,因为可怜的老谷县警察局连人手都凑不齐。这时候,警察们也想着赶快去休息,无奈他们仍有工作在身,没有逃跑的理由。
麦克尼尔和旁边的警察打了招呼,不顾阿南达的劝阻,打开扬声器冲着附近目瞪口呆的市民们喊着:
“公民们,听我说!”他指着前方5米远处的一滩血迹,“今天上午,就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拿着刀子去试图刺杀一位受人尊敬的行业代表候选人……我不想说什么责备凶手的话,而且我有理由认为这不是凶手的本意、不是他自己形成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麦克尼尔的县议员身份是通过正规选举赢下的(竞选花费忽略不计),他还不至于在短短一年内彻底丢掉本地人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因麦克尼尔引来了新的商人投资才拥有新工作的市民,他们很愿意到麦克尼尔的办公室里去找他谈谈生活上的不便,而麦克尼尔每一次都会认真地倾听这些人的意见。附近忙着赶路的市民们没有在乎麦克尼尔的演说,但聚集起来听麦克尼尔讲话的人们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不耐烦的情绪。他们或许将麦克尼尔的表演当成了餐前的助兴节目。
“……我这话,既是对袭击者说的,也是对策划袭击的人、对促使他发动袭击的人说的。”麦克尼尔环顾四周,他额外地关注那所高中的教学楼,不过从他所在的角度还隔着一排商铺、使得他难以看清其全貌,“你们不去杀别人、不去炸了县议会,无非是认定这位代表不能很好地代表公民的利益——准确地说,是你们的利益。但是,看待问题缺乏整体视角是不行的。”
旁边有几个市民稀稀拉拉地鼓掌,他们也不喜欢在街上一言不合便能掏出刀子杀人的危险人物。
“就在两年前,这里毫无秩序可言,公民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日常生活所需物资在没有实施配给制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自己去抢!”麦克尼尔把两年前的东盟和今天的东盟做了比较,他希望这能让因钢铁厂事故而失望的公民们再度提振信心,“我知道,你们会说现状存在许多问题。这其实也是我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有共识,可是改变问题要依靠合法合规的手段而不是非法的暴力,还是说你们更愿意回到两年前乃至混战时代的生活中?如果无视大多数公民仍生活在——”
“小心!”
阿南达眼疾手快地把麦克尼尔扑倒在地,紧接着麦克尼尔身后的一名警察的头颅炸成了几瓣,喷溅出的混合物洒得到处都是。现场乱作一团,围观的市民尖叫着四散奔逃,附近的警卫则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麦克尼尔保护起来,差点把被埋在最下面的麦克尼尔压得断了气。没被卷入事态中的警察立刻把这里发生的最新意外告诉了民兵组织,打算呼叫援军。这不是警察能应付的一般治安问题,换民兵来处理可能更妥当一些。
麦克尼尔喊了几声,让上面的警察散开。现在他有点后悔把美国警察叠罗汉式地控制犯人或保护重要人物的手段教给当地警察了,敌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些好心的警察差一点就办到了。他回过头检查了遇害警察头部的伤口,确认这名警察不是死于枪击而是被无人机击中了头部。操控这类微型无人机的凶手,可能在附近,也可能躲在很安全的屋子里。不过,先把附近搜索一遍总没错。
“……谢谢。”他躲到旁边的商店里,感激地对阿南达说道。
“这是我该做的,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脸色如常,仿佛他不是救了麦克尼尔一命而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刚才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噪音,所以认为您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万一弄错了也没什么。”
“直觉确实能救人一命。”麦克尼尔表示赞同,“所以在决策过程中运用直觉去推测也未尝不可……这地方先交给别人处理吧,我们找不出什么了。”
这一次麦克尼尔可猜错了,没过多久,他就在返回的途中接到了伯顿的电话。原来,彼得·伯顿在麦克尼尔出发后一直关注着麦克尼尔的行踪,于是特地嘱咐民兵们对麦克尼尔所在区域附近的情况进行重点观察。第二次袭击事件发生后,原本就因为第一次袭击事件而紧张起来的民兵们很快在通讯和侦察小组的帮助下定位了凶手的藏身之处。老谷县能正常使用无人机的机构总共就那么几家,将这些机构排除掉之后,民兵们在短时间内找出利用无人机发动袭击的敌人。
锁定的地点不偏不倚地位于老谷县教育处办公大楼附近。
“这倒是稀奇。”麦克尼尔在那一瞬间想通了敌人的策略,“他们算准了我必然会因为行业代表候选人遇刺而赶往事发现场,而我们也不可能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意识到袭击者不是在临近地区而是就在教育处办公大楼附近。话说回来,他们蛊惑学生充当他们的行凶工具,简直罪无可赦。”
“没错,要不是我提前让民兵做好准备,等敌人逃跑并销毁证据之后我们也找不到线索。”电话另一头的伯顿笑了,“我早说过,有些事你只管交给我去办就行。”
“那好,我去医院看望受害者,你帮我把另一个凶手抓起来。”
麦克尼尔从医院返回的时候,伯顿已经出色地完成了工作。有阿卜杜拉·巴希尔配合,老谷县的民兵组织轻而易举地从教育处隔壁的高中抓到了犯罪嫌疑人。根据走访该高中的教师得到的调查结果,这名未成年的学生平日也发表过一些偏激的言论,只是没人能料得到他居然当真参加了刺杀一名县议员的阴谋活动。
“问题是,他是从哪弄到无人机的?”麦克尼尔从伯顿手里拿到调查结果后,催促伯顿问清楚无人机的来源,“在这么闭塞的地方,一个学生怎么可能随便拿到专门用来暗杀的微型无人机呢?”
“……听他的说法,是倒卖旧货的商人里面藏着危险人物。”伯顿还不知道这句话对麦克尼尔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种黑市商人又抓不完,抓完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
麦克尼尔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叫阿南达把他的轿车送去修车店从里到外再翻修一遍,别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晦气。”他暗自骂了一句,“孩子参加了这种危险活动,家长不可能不知情。把他的亲属全都抓起来……叫没有执勤任务的人都回来上班,今天额外给他们每个人发30新亚元的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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