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也好,两年也好,总要有个结果。”麦克尼尔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由舒勒设计的智能手表能随时随地监测他的各项生理参数,甚至还能估计当前的犯罪系数范围。舒勒在把手表用无人机邮寄给麦克尼尔的时候强调说,这是为了避免像博尚遇袭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枪声,开车的伯顿差一点把车子撞到路旁的大树上。他和麦克尼尔都从枪声的方向中猜测枪战可能发生的地点,自由南洋联军盘踞的地带平时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地区之一。
“……不会是工地或矿区受到了袭击吧?”马卡洛夫皱起了眉头,“听说叛军最近用类似的方式破坏正常生产秩序。”
“很有可能。”麦克尼尔点头称是,“这里离叛军的控制区很近,而东盟军的主力部队都远远地躲在安全的基地中。想真正把叛军挡在势力分界线以外,我们需要一位能像吴苏拉将军那样率领着士兵驻扎在森林和荒野上和敌人坚决对抗的指挥官,而不是躲在大城市里开着宴会的酒桶。”
彼得·伯顿以更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半路上他们和一辆同样在土路上颠簸不已的大货车相遇。从大货车潦草的涂装的徽章上,麦克尼尔判断这辆大货车是当地的民兵组织改装的运兵车,马上向货车司机亮明了身份。陪同货车司机的民兵指挥官听说麦克尼尔是桑松的秘书,又听说马卡洛夫就是最近领着一些俄罗斯商人来本地组织工地、开办工厂的那位大善人,顿时大惊,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向麦克尼尔说明了情况。
从中了解到自由南洋联军最近频繁袭击老谷县外围据点后,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决定和同伴们赶往交火地点组织反攻。他对伯顿说,这些地方民兵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受兴亚会统一指挥和训练的血盟团,让民兵冲上去和擅长游击战的自由南洋联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行人抵达现场时,交战激烈程度已经下降,正在逐渐组织伤员和工人撤离的救护队伍的出现就是明证。尽管如此,仍有相当多的工人和监工躲在掩体后方,不敢动弹。其中几名监工见到民兵出现,立刻振奋起来,想要躲避到更安全的地方,却在转移过程中被不知何处的冷枪击中、扑倒在血泊中。
麦克尼尔让那个似乎打定主意只听自己指挥的民兵指挥官赶快组织民兵进行反击,他可不想拉着这些只能拖累他的多余战斗人员冲进敌人的包围圈。
“敌人居然如此轻易地接近了我们的工地。”马卡洛夫也从麦克尼尔手中接过了一把步枪,而递给他武器的年轻战士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许我们还应该额外创建一个隔离带建设项目,这样即便是以后叛军被歼灭了,隔离带的存在也能避免这里的山林成为养育匪徒的摇篮。”
“我完全同意,马卡洛夫。”麦克尼尔锁定了其中一名游击队员,他向着敌人所在的岩石射击了数次,前几次都没能击中敌人,直到第三次他才把正在向另一个方向开火的游击队员击毙。一击得手后,麦克尼尔迅速撤回掩体后方,同时呼叫从工地外围迂回到敌人后方的伯顿结束潜行。
彼得·伯顿只是一个人,就算他确实对潜入作战、渗透作战和伪装等等任务十分在行,一旦他需要承担敌人的全部压力,他不会比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生存更长时间。这也是麦克尼尔没有自作聪明地从那位急着效忠的民兵指挥官手中接管指挥权的原因,他宁愿让这些缺乏训练和武器装备又没有战斗意志的民兵分散在战场各处以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只要伯顿能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摸到敌人的战线后方并发起短途冲锋,那可是连麦克尼尔本人都不一定能防得住的迅猛攻势。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伯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游击队员的攻势。等到惊慌失措的游击队打算转移火力围攻伯顿时,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交火还在持续,此时发生在东盟民兵战线一侧的事故几乎毁掉了他们的胜利希望。一些终于被民兵从掩体附近救回的工人缓慢地撤退到了麦克尼尔划分的安全地带,这处斜坡下方是敌方游击队的死角,交战双方无法伤及后方的工人。然而,几名工人刚撤退到斜坡下方就偷偷地离开队伍,看样子是想要逃出工地。他们的行动自然没能逃得过监工的眼睛,一名监工呼叫最近的民兵前来维持秩序。于是,等麦克尼尔错愕地听到身后传来枪声时,已有更多的民兵为阻止工人逃跑而放弃了阵地。
这等举动让麦克尼尔怒火中烧,他什么都预料到了,唯独没预料到军事因素之外的干扰。那些监工以为让民兵对着逃跑的工人开枪就能避免其他工人效仿,但这里是战场,连民兵都没有保全性命的把握,开枪反而会让其他的工人更加恐慌并坚定逃跑的信念。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在马卡洛夫的掩护下,麦克尼尔穿过了几处危险地带,来到了民兵指挥官据守的土石堆后方,让这位民兵指挥官下令停止无意义的攻击。
“他们应该只听你的命令,而不是随便被别人指挥。”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训斥着对方,“……用这种民兵怎么能保卫公民呢?”
好在游击队的攻势已经减弱,这让麦克尼尔总算有机会腾出手稳定附近的局势。他本来不想插手民兵指挥,是这些民兵的无能迫使他这么做的——一部分民兵被撤出战场,反正他们留在战斗岗位上也只会成为活靶子,让他们拿着枪站在工人身旁充当人形恐吓工具反而更有效。
这只是个开始。运用剩下勉强听从指挥的民兵,麦克尼尔占据了工地附近的主要据点,一步一步将游击队逼入死角中。双方陷入了对峙中,麦克尼尔有着明显的优势,但如果他试图全歼敌人而要求民兵倾巢而出,这些缺乏训练且武器装备老旧的民兵就会承受惨重损失。
“真希望这些家伙马上撤退。”伯顿返回了麦克尼尔身旁,他浑身上下像是在鲜血中浸透了一般红得刺眼,“……僵持下去,谁也赢不了,还不如各退一步。不过,这些叛军游击队不去杀东盟军,也不去杀本地的官员,偏偏攻击什么工地、矿山、工厂……他们真的是反抗兴亚会的游击队而不是匪徒吗?”
“叛军也得谋生啊。”麦克尼尔意味深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远离伯顿。
“那倒没错,可是他们现在杀的都是普通的平民啊。”伯顿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算了,我们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立场?他们可是敌人啊。”
对峙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以游击队一方的主动撤退告终。麦克尼尔指挥民兵打扫战场时,从工地附近清理出了总计28具较为完整的尸体。从尸体的衣着上进行分类,游击队一方阵亡人数不超过10人。当然,麦克尼尔不排除双方各有重伤员在战斗结束后伤重不治的可能性。
这还没结束,他必须知道让战线后方突然混乱的真正原因。于是,在监工们忙着和民兵共同打扫战场的这段时间里,麦克尼尔叫来了今天本不必出现在这里的阿南达。事实上,麦克尼尔没让阿南达过来的初衷是害怕缺乏战斗力的翻译遇到危险,再加上他不认为今天的行程必然用得上翻译,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又出乎他的预料。
阿南达在接到麦克尼尔的呼唤后火速地赶到了现场,他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麦克尼尔不远处的马卡洛夫,顺从地来到麦克尼尔身旁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说,你们为什么要逃跑?”麦克尼尔开始审问其中一名带头逃跑的工人,“你们得以走出监狱、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难道不应该庆幸吗?再说,你们平时也不必自行承担生活成本……”
“麦克尼尔先生,他说……工地的食物太难吃了。”阿南达几乎同声传译了那名黝黑的瘦削工人的原话,“……比监狱里的饭菜还难吃。”
“这都是借口。”旁边的本地监工和阿南达争执了起来,“能吃饱饭就该知足了……”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要求伯顿把工地的食物取来给他吃,他把那硌牙的面饼狠狠地摔在监工的脸上,又指着掺了沙子的粥,怒吼道:
“给我吃完它,一点都不许剩下!跟你的老板说,要是他觉得人工费成本有点高,可以找我们申请补贴嘛……哪怕多花点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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