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可能长时间处于这种跨部门兼职的情况,这可跟李学武的情况是两码事。
兼管就意味着精力分散,没有绝对的控制能力,那就是扯淡。
沙器之必须在短时间内,充分利用自己的人脉和积累,借助对外贸易办公室的跳板,把自己的能力尽可能的表现出来,给所有人看。
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需要做好保卫组综合办副主任交接的准备,外放就意味着这个岗位不是他的了。
还需要帮助接手李学武秘书工作的新人熟悉领导工作节奏,让对方跟自己跑起来,达到同一个节奏。
最后就是以一个绚烂的成绩,让那些质疑领导提拔他的人闭嘴,大大方方地接管一个正科级单位。
做秘书工作的,基本上都是要有这个过程的。
如果跟的领导近段时间有进步的可能,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可李学武的年龄线已经卡死了,三两年内没办法在级别上进步了。
所以他现在接着这股东风走,是最合适的。
孙健为啥看了他两次,完全是出于羡慕和嫉妒啊。
当初从厂办副主任的岗位上下放,到了保卫处担任综合办主任,说是完美地一跳。
可谁跳谁知道,这里可不是糖罐子,苦窝还能说得上。
如果当初杨厂长也给他一个平台做缓冲,借助几个项目跳一下,何至于给处室领导当办公室主任呢。
他这不叫外放,叫下放,说是无奈之举也可以。
毕竟当时杨厂长的处境也不是很好,大厦将倾,能给他这个待遇已经很是不错了。
说不羡慕是假的,当初他是厂长秘书,意气风发,青年才俊,一时无两。
沙器之呢?
他们都是一般年龄的人,自然对彼此都有个了解。
这人换了好几个岗位,在哪个部门都不吃香,最后坐了冷板凳,如何跟他比啊!
现在呢?
他还是正科,可三个月以后,沙器之就要完成人生逆转,跟他一样,也是正科了。
可不就是嘛,三个月以后,那都是六七年了,沙器之可以按照条件晋升了。
到时候两人都是正科,可正科也有对比的。
要论未来发展,你说于德才是从综合办主任的位置上提副处,这个没法辩论。
于德才本身就在副科的位置上熬了许多年,上面有董文学照顾,在李学武这里又是尥着蹶子的卖力气。
当时李怀德需要人支持,李学武不推他上位,推谁上位?
天时、地利、人和,于德才都占到了,否则你以为一个综合办主任这么容易进步的?
于德才不是偶然,是必然。
可他呢,他可没有于德才的天时、地利、人和。
首先李学武对他的态度绝对没有问题,可刻板印象永远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脑门上刻着一个杨字,永远都别想摘下去。
除非在大学习活动上揪了杨凤山的辫子。
可这么做他的心难安,别人又会怎么看他。
至少李学武这里就容不下他,这个问题无解。
再看沙器之,外面的正科,绝对是一方“诸侯”了,有相对独立的领导权限,又能锻炼出成绩,他又如何能比。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考虑沙器之在对外贸易管理办公室的位置上折戟沉沙。
为什么?
因为这是李学武管理,李主任视为企业集团化的推进剂。
在轧钢厂,他们两个人确定支持的项目,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有李学武在,做出成绩的沙器之还能发配到边边角角去?
你看大山沟里的魏同,以前就是个治安员,现在也已经是副科干着正科的活了。
作训科是正科,可科长却是副科,不是高职低配,那是低职高配,妥妥的“自己人”待遇。
就看此种种,就知道秘书工作有多难了,跟赌博没什么两样。
赌赢了,就是沙器之,他虽然不至于赌输了,可也是后路被斩,前途茫茫了。
从李学武办公室里出来,听着领导讲电话的声音,孙健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悄声道了一句恭喜。
都是职场老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工夫早就练到家了。
沙器之也很谦虚,笑了笑,道了一声谢,同时也提到了领导秘书人选的问题。
“你在领导身边”
孙健拉了他到办公室,问道:“领导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咱们是做服务的”
还没等沙器之回答,他又补充道:“秘书人选更是关键,领导不说,你心里不能没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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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李学武并没有给出具体答案,他再想问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是营城造船厂那边打过来的,他也就没机会再问。
这会儿沙器之也听懂了孙健的意思,递了烟给对方,道:“领导选秘书,从来不看出身背景的”。
这话倒是真的,孙健看了沙器之一眼,眼前不就是个例子嘛。
“刚开始选我做秘书,也是领导刚接触保卫处的工作”
沙器之解释道:“现在自然不用再找我这般岁数大的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看还是年轻一些的合适,至少体力够用”
“这半个月跑下来,别说我遭不住,我爱人那边都嚷着家不要了,累她一个人”。
“你要是岁数大,我算什么”
孙健好笑地说了他一句,随后点头道:“不过出差对于咱们人到中年来说,还真是个负担”。
“唉~”
沙器之苦笑着解释道:“我老家在乡下,就跟爱人支撑着家,半个月不回去,真受不了”。
“理解”
孙健吐了一口烟,点头道:“都这样,以前我爱人也老说我顾头不顾腚的”。
“呵呵呵~”
两人都是这般客气自嘲,倒是让小办公室里的氛围融洽了一些。
“你看是在咱们组里找,还是……”
孙健被烟雾遮盖了视线,微微眯着眼睛看了沙器之。
沙器之则也是迟疑了一下,道:“年轻是一方面,脑子得灵,不然跟不上领导的节奏”
“我你是知道的”
他用夹着烟的大拇指示意了自己,道:“有的时候我都跟不上领导的思路,真不行了”。
“呵呵,不至于的”
孙健笑了笑,还亲近地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抽了一口烟,道:“那就得找个文化素质高一些的了”
“好在是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带一下”
他故意点出了沙器之的实际情况,也在试探着对方的真实想法。
沙器之倒是很坦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一点。
孙健拿话点他呢,给领导选秘书,不能选个二百五出来,更不能挑个白眼狼反噬自己。
不说孙健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沙器之以后外放了,再回来这里就是外人了。
而秘书永远是领导的身边人,选好了帮你维持关系,选不好都能选个冤家出来。
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不仅仅要适合领导,还要适合以后的自己。
甭管带教的感情能有多少,至少得保证以后能和善相处。
“从新分配的大学生里面选怎么样?”
“嗯……”
听着沙器之的提议孙健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吐了一口烟,道:“大学生入职,可都是按照科员以上级别定岗的,个别优秀的都是副科级科员的”。
“确实,是我想当然了”
沙器之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想马虎了。
不是大学生科员级的问题,而是李学武那边的问题。
李学武的年龄才二十岁,而这些大学生基本上都比他大。
在基础学历上,虽然李学武现在也读着大学,可毕竟还没毕业。
关键的是,大学生的进步都是很快的,到时候秘书转岗可就不好转了。
这有的时候领导太优秀,条件太特殊,也是不好安排的。
孙健见他皱眉头,笑着拍了拍他,道:“别着急,慢慢琢磨着,时间还有”。
沙器之点了点头,却是在心里明白,时间没多少的。
他得尽快把精力投入到对外贸易办去,下个月还有个对外接待的工作。
对外贸易一系列合作和协调的工作都是由他牵头,日商、港商、五丰行……
想想以后都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李学武那边也等不起。
所以这件事必须快,得尽快!
他这正愁眉不展,孙健将要离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其实半开着了,他是李学武的秘书,哪里有资格关门。
两人齐齐转头,却是看见彭晓力站在门口。
“孙主任,沙副主任”
彭晓力先是给孙健打了招呼,随后跟沙器之示意了身后李学武的办公室道:“管委办的文件需要送过来给李副主任”。
“嗯嗯,正好”
沙器之眉头一挑,同孙健对视一眼,给彭晓力招手道:“领导处理过的文件,你正好带走”。
“我这正想问您的”
彭晓力倒是会说话,笑着道:“就怕我问了,还以为是催领导呢”。
“呵呵~”
孙健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沙器之示意了门外便离开了。
沙器之这边则是点头道:“你催不催,领导都很忙”。
“这我知道”
彭晓力鬼机灵的,伸手主动帮沙器之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嘴里说道:“过来的时候还听见领导讲电话呢,很大声的~”
瞧见没,这小子多会说话,领导讲电话,不是我故意偷听,是电话太大声了。
沙器之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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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讲,现在不是跟你谈条件,更不是给你打商量!”
李学武拿着电话骂道:“你别跟我扯犊子,机遇就摆在你眼巴前了,你这个时候拉胯,信不信明天你回来接着干办公室主任?!”
……
“放屁!”
李学武冷笑道:“管委办可没有冷板凳,我保卫组倒是有个综合办副主任的岗位给你留着呢,你要不要?!”
“小鞋我都给你准备了好几双!”
……
“我不听!你不要给我讲这些!”
李学武站起身,对着电话那边的徐斯年问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嘛?”
“就算是我听你讲,你觉得李主任有时间和耐心听你诉苦?外商有时间跟你谈感情?”
……
“我不管!我不管你想啥办法!”
李学武嚷道:“哪怕是搭暖棚,烧煤球我都不管你,但工期必须提前,这件事没的商量”。
“我不是在为难你,咱们讲道理,我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干部吗?!”
“我跟你说,下个月就能定合同,技术指导和工艺调整方案随时都能开始,你拿狗屁忽悠人家外商啊!”
“实际的!我要看到实际的”
李学武在电话里喊道:“那些鬼佬到了现场,我必须让他们看见,所有基建是完成了的,就差他们的技术和机器了!”
……
“拿钱买!”
“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了的事,能花就能挣,不敢花钱就说明你胆子虚,挣不来!”
李学武斩钉截铁地说道:“营城那边协调不开,我给钢城打电话,从钢城调运”
“码的,这么大的项目工程还能让建筑材料绊住脚?!”
李学武很是不耐地说道:“你给营城市里打招呼,实话实说,外贸项目,就差临门一脚了”
……
“可以,给!我说的!”
李学武敲了敲桌子,大声道:“不要小家子气,你手里管着的是未来几亿,几十亿价值的造船厂,怎么老是算小账呢!”
“什么特么两百人!”
“告诉他们,只要项目按时完工,先从他们营城招收五百人!”
“你还有啥要求,一起提!”
……
“哐!”
李学武撂下电话,端起茶杯,对着走进来的沙器之摆摆手,说道:“赶紧的,让工程检修电话线路”。
猛地灌了一大口水,这才又继续说道:“这特么是讲电话啊,还是讲广播啊!”
“领导,今天都这样”
沙器之哭笑不得地拿了暖瓶给李学武的茶杯里又续了热水,嘴里解释道:“风大,线路就会干扰,听不清”。
李学武抹了一下嘴巴子,皱眉道:“真特么费劲”。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电话,还是在说刚才电话那头的徐斯年。
重新坐下,李学武又下了条子给沙器之,让他去人事一趟,协调一下给造船厂的招录名额。
现在工厂招工的名额就是香饽饽,不仅仅是城市工人子女的终极目标,也是干部子女的理想之处。
尤其是大型工厂,更是铁饭碗的象征,一辈子的保证。
如果是造船厂这种本身就很有实力,又背靠大厂,还是即将集团化的大厂,那更是金饭碗了一般。
营城不算是小城市,可毕竟比不得钢城和京城,城市内的关系比较透明,徐斯年这是掐住对方的软肋了。
办事嘛,手里没点东西怎么办?!
光用嘴啊?
那也都遇着对口的啊,还得考验你嘴上工夫。
再说了,这个时候,不一定真有玩的这么花的。
你有巧舌如簧,人家还不一定吃你这一套呢。
给徐斯年打电话,主要是催促那边尽快完成基础建设工作,他在羊城都把牛皮吹上天了,现在得想办法圆谎啊。
总不能带着鬼佬们去了造船厂,去看大家冻冰棍玩啊。
这个时间施工,一定会增加成本,还会增加劳动程度。
但诉苦谁不会啊,赚钱就不是所有人都能会的了。
李学武能搞来大项目,能赚钱,他就能站在暖和的办公室里跟徐斯年大声嚷嚷。
他要是没这个能耐你看看,徐斯年不得撅死他。
这就是兜里有钱腰杆子硬,在项目建设上,李学武催谁、骂谁,他们都得忍着。
有能耐你自己拉来一个不输给他的大项目,你也可以跟他唔呶喊叫的。
当然了,今天李学武大声嚷嚷全是电话的原因,平时他说话和气着呢。
徐斯年跟他诉苦,不愿意缩短工程进度,还有另外一方面考虑。
那就是投入成本与产出回报的对比。
在徐斯年看来,就算是造游艇,就算是对外代工贸易,就算是赚外汇,可又能赚多少。
还能比得过造大货船?
可是李学武不这么想,他比徐斯年看得更远,布置更深。
游艇的船体材料如果是玻璃钢,那必然是要极大缩短造船工期的。
玻璃钢船体是一体成型的,没有焊接需要,更没有其他繁琐的工序。
且从生产线上下来,就能快速舾装。
最耽误时间的反而是仓内设备安装与调试。
意大利人造这个,都是当手工艺品来造的,为的是价格。
安德鲁选择同轧钢厂合作,就是看准了亚洲的经济状况,想玩一招李代桃僵。
意大利传统手工游艇老牌标志,套了一内地批量工艺生产的船,低价倾销,彻底占领亚洲游艇本就不大的市场份额。
你就想吧,如果有一天,Lv在内地卖到了200多,还是正品,其他品牌还要不要活?
当然了,例子可能举的不恰当,但对于安德鲁来说,这里的消费能力还远远没有达到欧洲那种追求精致的环境。
没有钱,还想追求品牌,那他何不高仿自己啊?!
李学武的目的也是一样的,高仿!
不过他没想过仿造游艇,而是挂载六七个发动机,能让玻璃钢船在水上飞起来的……
他的造船口号是:让东北先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