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红星广播电台~”
“京城红星广播电台~”
“试播调音……嘟……”
……
沙器之微微躬着身子,目光专注地调试着柜子上的收音机旋钮。
等喇叭里传来了清晰的试播声音,他这才惊喜地抬了抬眉毛。
李学武这个时候也是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目光看向了正在发声的收音机。
副处级以上干部办公室标配,用于收听新闻的,算是一种级别福利吧。
沙器之见领导关注了过来,笑着解释道:“还没有节目呢,正在设备调试阶段”。
说着话,将收音机关闭,走过来给李学武续了热茶。
“还是中午吃饭那会儿听他们说的,厂里广播站正在调试广播电台,我就试了试”。
“听着倒是还蛮清晰的”
李学武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茶杯说道:“这是咱们厂宣传工作的一个大进步啊”。
“是”
沙器之附和道:“大家都在议论呢,说以后坐在家里不出门都能知道厂里的事了”。
他收起暖瓶,走到茶几边放好,转回身继续道:“听了太多广播了,要是能听到咱们厂自己的广播,对于工人们来说也是一种思想进步”。
“你想的倒是多”
李学武没在意沙器之把这件事抬的这么高,可能跟他在这项工作里做了一些努力和帮助有关。
他的秘书总不会戳他的肺管子,说他做的工作不够好。
我与城北徐公孰美嘛~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李副书记好~”
“呦!稀客啊!”
李学武见来人是宣传处处长卜清芳,笑着站起身迎了过去。
广播站站长单南奇也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是于海棠和袁华。
卜清芳是老宣传了,比李学武的资料高,工龄长,正儿八经的前辈。
跟他叫李副书记也是带着玩笑的语气,半是恭惟半是亲近吧。
两人相处的很好,卜清芳在他这个小团体里还是很积极的。
在谠委会议上,几次都帮他说话,支持他的讲话和决定。
两人都是谠委委员,级别对等,只是他在谠内的身份要高一些而已。
请了几人到沙发上就座,沙器之已经开始忙着倒水了。
卜清芳笑着打量了李学武的办公室,道:“我这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呢”。
“说明您外道了”
李学武笑着坐在了单人沙发位上,看着卜清芳玩笑道:“也说明咱们需要更多的沟通啊!”
“这话说的好,今天还真就是有事来征求你的意见了!”
卜清芳言简意赅,直插主题地说道:“您可都说了,我就不外道了,您也别装假!”
说完给单南奇招了招手,同时也给李学武解释道:“广播站那边有工作拿不准,您给指点指点”。
“真的假的!”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有些谄媚的单南奇一眼,对着卜清芳道:“您是专家啊,我哪儿能给提意见!”
“你瞧!”
卜清芳故作不满地指了李学武嗔道:“刚才还说不要外道的,这会儿又要装假!”
单南奇坐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是我,上次见您和李主任去检查工作,对我们广播电台的指导意见很宝贵”。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看了卜清芳,话语里听得出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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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跟您再请教一下,如何把广播电台做好”。
李学武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些,卜清芳说话,和他说话,自然是不一样的。
卜清芳这个时候也是看出了单南奇的为难,知道他为人不咋地,可在工作上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帮腔道:“这不是嘛,怕打扰了你工作,非得求着我过来”。
“镇场子是吧!”
李学武见卜清芳说话了,便笑了笑。
看着单南奇尴尬地摆着手,他倒是没再给对方压力。
“你还是真会找关系,就知道我在卜处长这里得说真话是吧!”
“没有没有……”
单南奇也不是年轻干部了,在广播站里也是很有威严的。
可面对着跟手底下于海棠年龄差不多的李学武时,他总感觉有股子压力。
在李学武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年轻人的跳跃和放纵,找不到什么可以鄙夷和攻击的点,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就像是在面对铜墙铁壁,没有接触的办法,又怕广播站真是运营后他提出意见或者不满,到时候就是他的错了。
为啥忐忑?
因为有亏。
无论是私德还是公事,只要内心不自信,在面对权威的时候就会出现忐忑的心情。
现在面对李学武的调侃,他是又慌张又紧张,就像是年轻干部见到大领导一样,看得于海棠和袁华都觉得单站长手足无措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鄙夷?
还是不屑?
都不是什么好词!
反正是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想法的,他们对视一眼就都闪开了。
袁华:糟糕!我们的想法一样,这是不是就叫缘分啊!
于海棠:什么档次,跟我一个想法!
卜清芳也很看不上单南奇,不过毕竟是宣传处的人。
她倒是知道为啥单南奇很怕李学武。
前段时间红旗和东风争风的时候,广播站就被红旗和东风的人闹过。
单南奇就是个墙头草,还是个废物,怕担责任,谁都不敢得罪。
袁华就跟于海棠说过,那段时期的广播站比厂里的厕所都不如。
厕所还有人管呢,广播站谁逮着谁去喊两嗓子。
这段风波过后,就有声音传出来,厂领导对他很是不满。
也不知道风是跟哪儿来的,反正挺邪乎的。
吓的单南奇赶紧找关系,托了谁不知道,反正是保住了位置。
从前几天李怀德和李学武去检查工作时候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李怀德对他也不感冒。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单南奇见着李怀德舍得矮下身子讨好对方,让李怀德对他没了敌意。
李怀德是老好人的正面形象,可李学武不是啊。
单南奇很清楚李学武的性格,知道瞧不起他,所以天然的有了惧怕心理。
再等这几天书记那边发力,逼着他站队伍,还要在宣传上下功夫,给他吓了够呛。
又接连发生的“文件”风潮,让他更是在态度上犹豫和模糊了,没有很好的配合李学武的工作。
现在形势稳定了一些,广播电台筹建的进度要提上日程,他心里慌了神。
如果这个时候李学武开口说要换人,那广播站明天就会换一把手了。
他这种人,你说要枪毙他,他还有心思怀疑!
可你要说调整他,-->>
汗都能立即吓出来。
“李副书记跟你开玩笑的”
卜清芳先是帮单南奇解了围,随后又给李学武说道:“这广播电台的运作我也不是很懂,您可得多关注,多提意见啊”。
李学武理解地点了点,目光扫过几人,沉吟片刻,指了指放下茶杯后去整理文件的沙器之,道:“刚才器之还说呢,广播站进入到了试播阶段”。
“是,暂时是技术上的测试”
单南奇见卜清芳给他使眼色,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一部分是请专业的广播技术人员帮忙搭建的,我想在运行上请教一下您的意见”。
说着话,他指了指身边的于海棠和袁华,介绍道:“暂时选定了两名播音员,我把小于和小袁都带来给您看看”。
于海棠和袁华听站长说到自己了,都挺直了腰背,微笑着,自信又有些紧张地看向李学武。
李学武对他们都还算是熟悉,毕竟是厂里的播音员,很有名的。
每天都听他们的声音,自然是不陌生。
“电台的时间段和节目单定了嘛?”
“有!有!”
单南奇主动递了一份文件过来,解释道:“有些内容我们拿不准,还在审核当中”。
李学武没回话,只是拿着那份文件看着。
单南奇说完了这一句也没得说了,只好干笑着坐在那等着李学武看完。
卜清芳没甚在意地打量着李学武的办公室,她真的是第一次来。
办公桌都是一样的,沙发也是,唯独文件柜多了一些。
她在谠委楼办公,那边的条件可赶不上保卫楼。
至少她的办公室里可没有休息室。
不过想想这栋楼原来的安排,以及李学武现在的身份,倒也释然了。
卜清芳级别高,面对李学武的时候自然没压力。
而袁华和于海棠坐在这,虽然没有单南奇的压力大,可也不敢眼神乱飘。
袁华是不敢,于海棠是不想。
办公室有啥可看得,她想看的是李学武这个人。
时间过的真快啊,认识李学武就要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太多的变化。
而李学武就是她生命中变化最大的那一个。
当初这人仅仅是个保卫处干事,谁能想到现在保卫处都跟着他干事。
于海棠第一次跟李学武接触,对方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一条小白龙从眼前晃过,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很遗憾,那天拍照的家伙没有抓住重点,否则她一定是要收藏那张照片的。
有能力,有才华,有“能力”,这不就是一个优质男性该有的所有嘛!
没见过高山,自然觉得山高,可见过高山了,众山皆小。
她就喜欢李学武这样又高又大的,深深的让她着迷。
已婚男人?
这算什么限制条件!
这是加分项好不好!
如果她想在事业上有所进步,真找一个优秀男青年捆住自己?
这不是赌嘛!
路越走越窄!
两口子在一个单位里,互相限制发展,都走不远。
回到家又会因为某些琐事发生争吵,得不偿失。
所以“人间清醒”于海棠经历过种种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
兔子不吃窝边草!
靠山要在单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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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找对象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坚决不在轧钢厂内部找。
既不能限制了她的进步,也不能耽误了她追寻进步。
靠山就不一样了,这个一定要在厂里找,越高越不嫌高,越好越不嫌好。
最好是能让她平步青云的那种,少奋斗二十年!
李学武这样的状态正符合她的选择,不能喜结连理,还不能同床共枕了?!
也不能说她是坏女孩,毕竟人人都有追求自己未来的权利。
只能说她聪明的过了头,选择了地狱难度的试炼。
她也想尝试选择李怀德那道关卡了,后来想想实在舍不得。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怎么不得选择个安全可靠的。
李主任的级别是高,可也太高了!
大事指不上,小事不值当。
辛辛苦苦陪一个老头子,就为了狐假虎威一把?
当然不行,她想的是安全,可靠。
李主任安全是有了,靠就不一定了。
要不怎么说她的心还是不够狠呢,真要是想做点啥,还用得着让她们站长来请示?
如果她能把李学武的意见带给单站长,那她就是下一任站长了。
以前她想歪了,总觉得一步到位才好。
现在得现实一些了,甭管他有家室了,先把基本问题解决掉。
也不打算当李太太,那就当个姨太太吧。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学武,真想李学武现在就拒绝掉单南奇的文件,到时候再由她来出力。
那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
李学武看得很快,没让他们多等,放下文件的动作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看了一下”
李学武在几人关切的目光下讲道:“时间上可以做一些调整”。
“比如早上”
他翻开文件,点了点上面的早间新闻播出时间道:“先搞清楚,这新闻的意义,再搞清楚这新闻是给谁听的”。
“这……”
单南奇看了看李学武,迟疑着说道:“我们想的是,电台的听众应该就是咱们厂的职工了”。
“不止!”
李学武看了单南奇一眼,纠正道:“既然都是广播电台了,那职工家属就不能听了吗?”
不理会单南奇的愣神,李学武放下文件讲道:“我建议搞广播电台的出发点是为了加大厂宣传工作的力度和强度,提升穿透性”。
“是要把轧钢厂的动态信息、工作生活,以及指使精神传递给职工和职工家属的”。
“现在你把早间新闻的时间放了8点钟,给谁听呢?”
李学武点了点文件,道:“8点的时候都上班了,你觉得家属有时间、有空闲听匣子音?”
“那……”
单南奇试探着问道:“您觉得放在哪个时间更合适一些呢?”
“你家几点吃饭啊?”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看着单南奇,道:“早上起来要刷牙洗脸,叫孩子吃饭,准备早饭,一直到早饭结束前,都是最合适的时间”。
“这个好像不行”
单南奇看了卜清芳一眼,给李学武解释道:“不仅仅是广播站工作的时间,我们辛苦一些都行了,可这个时间段有其他新闻”。
“什么新闻?”
李学武看了看手边的文件问道:“早间新闻不是第一个节目嘛!”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单南奇知道李学武误-->>
会了,赶紧解释道:“我说的是这段时间有其他电台的新闻……”
“那跟咱们有啥关系!”
李学武不耐烦地说道:“咱们的听众基本上都是厂里的职工家庭,听厂里的新闻不比其他电台新闻有意义?”
“还有!”
李学武用手指敲了敲文件,道:“就算是听了咱们的新闻,也不是所有的播报内容都跟他们是有关系的”。
“把宣传延伸到职工家中的意义就是要把这种次要级的宣传内容通过广而告知的手段传播出去”
李学武看着几人说道:“在合适的时间,把合适的内容做好传播,不就是广播电台的意义嘛!”
听着李学武这么说,卜清芳拿过李学武手边的文件皱眉看了起来。
等李学武一说完,她便看向单南奇,问道:“让广播电台六点半开机,有没有问题?”
“没……没问题”
单南奇见卜清芳的脸色严肃,也是不敢讲条件了。
电台六点半开机,那就意味着他们得在五点半之前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而内容的编辑要在头一天晚上收集和整理编辑好,用于第二天早上的发布。
李学武所说的次要级宣传内容就是类似于早报的新闻内容。
不可能是立即发生立即宣传的,这样不仅时效性有限制,就连安全性也不能保障。
什么叫时效性?
就是狗刚咬完了你,全村人都知道你咬狗了。
什么叫新闻安全性?
就是狗刚咬完了你,记者不确定你咬的狗,还是狗咬的你,得经过时间调查和判断。
只有利用时间来确定这个内容能发出去,才能保证的因素就叫新闻安全性。
别狗咬了你,新闻播出的是你咬了狗,到时候你不得捶他们嘛!
这样就不安全了!
所以说,五点半之前要把所有内容准备好,那就意味着有人要熬夜了。
广播站都能干出夜班了,你就说他为难不为难吧。
这个时候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都是有工作时间的,夜里是雪花状态,或者静默无声。
现在好了,李学武把广播电台的标准直接对准了央广,严肃了时效,又把控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