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学武的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一直蹲着的尹满仓就要往起站,等尹满仓站稳了往下面看的时候李学武的最后一枪已经打完了。
尹满仓看着坡底下躺着五只半大野猪,一只成年野猪,再看看还要往坡上跑的成年野猪,便对着已经捡起弹夹收枪站立的李学武喊了一句。
“学武,没打到?”
李学武抽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用火柴点燃吸了一口,然后抱着猎枪很是澹定地回了一句。
“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李学武的话刚说完,小溪对岸已经跑冒了烟儿的大野猪“哐当”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远处看着野猪的身子还在不断地抽搐,后菊花里不断地流出鲜血。
不管是站在李学武边儿上的付斌,还是刚问完话的尹满仓,抑或是刚跑过来的闫解成和王大山两人,都感觉屁股后面冒冷风,菊花痒痒的。
付斌吊着眼睛看了看对面儿的野猪,又看了看澹定抽烟、吹烟的李学武。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面对付斌的询问李学武也是一脸无辜地回道:“您也没说顺序啊”
“哈哈哈,好你个李学武啊,总能给我整出点儿新花样儿,年轻人是脑子好使”
李学武听见付斌的话便也笑着说道:“都是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包容我这个初生牛犊呢”
付斌将枪托墩在地上,拿猎枪当做手杖使用,看着闫解成和王大山在尹满仓的带领下跑下坡儿去收拾那几头猪认真地对李学武说道:“年轻人是要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啊,这才是你们承担更大责任的优势”
李学武则是抱着猎枪笑道:“江湖路远,浪高风急,还需要老舵手掌船啊”
付斌也被李学武逗笑了,摆了摆手,道:“去帮帮他们吧,我就不下去了”
李学武答应一声,背着猎枪就下了坡儿。
至于为什么不把猎枪交给付斌帮忙拿着,这是因为李学武从来没有将后背露给别人的同时自己没有防备的,更不可能将自己的武器交到别人手中,这是原则。
到了坡下尹满仓已经带着闫解成两人踩着小溪中间的石头将对岸的那头大野猪抬了回来。
“学武,不用你,呼,我们抬得动”
李学武笑着说道:“拉倒吧,您要是不喘着粗气跟我说我还能相信”
说着话李学武便将几人抬回来的野猪拽着前后腿儿扛在了肩膀上。
这一下可是给几人惊呆了,这野猪少说也得有个三百多斤,李学武抓着就扛了起来,这李学武得多大的力气。
站在坡上的付斌则是眯了眯眼睛,看着李学武脚步沉稳地踩着有草的地方上了坡儿。
“你这样的在古代还不得是个力能扛鼎的阵前先锋啊”
李学武将野猪放在了坡顶,落地时发出“噗通”的一声,然后笑着对付斌说道:“我现在不就是您的阵前先锋嘛”
“啊?哈哈哈哈”
在付斌的笑声中,李学武再次下了坡,跟着闫解成合力将付斌打的最大的那头400斤的大野猪拉扯上了坡。
李学武打的那头大野猪用了七枪,而付斌打这头则是用了三枪,枪枪都打在了野猪的眼眶里。
剩下的五头百十多斤的半大野猪也是四人轻松地扛上了坡。
“现在怎么办?”尹满仓看着林子边上这七头野猪无奈地问道。
李学武则是看向付斌,问道:“怎么样领导,咱再往前转一圈儿啊?”
付斌看了看脚边的几头野猪,又看了看林子里木头杠子穿着的三个麻袋,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笑着道:“十一点多了,马上十二点了,咱们回去尝尝老乡的手艺?”
“哈哈哈,都听您的”
李学武说完便对着尹满仓道:“尹书记,您先带着他们俩运两趟,我跟领导在这儿看着,最后一趟咱们再一起回去”
尹满仓知道李学武两人要说些话,便答应了一声,带着闫解成两人,扛了一头猪,抬了那边的木杠往回走。
等看着三人走了,李学武才转头看向付斌问道:“您看着这边建个训练场怎么样?”
“在这边?”
付斌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确定李学武说的是不是这儿。
李学武脸上很是正式的表情道:“基础场地就在咱们停车的那处平台,这边的山地和林子可以作为突击和山地体能训练的场地,这块儿地方还能做个射击训练场”
说着话还用脚垛了垛脚下的土地,显然就是说的这个地方。
伏笔皱着眉头道:“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可是这山上没法住人吧,连电都没有,再说了,交通也是不方便啊”
李学武笑着说道:“山上不住人,只训练,宿舍建到村边儿上去,平台处利用废弃的矿洞建个训练基础场地不成问题,训练则是在整座山上开展”
说到最后李学武笑着指了指远去的尹满仓道:“至于交通问题,您信不信只要我说了我的想法,下个月您再来,保准儿能让您见到熘光水滑的盘山道”
这座大山困扰了太多人的梦想,但凡李学武把一点点阳光照进山里,这些村民就有毅力将这条坑坑洼洼的路重新整修。
“嗯,我信,我从不怀疑劳动人民的力量,你是要做一件好事儿啊”
李学武笑着点头道:“这算是强强联合,两全其美了”
付斌点头道:“你的心胸很广阔啊,训练场在我们的眼里仅仅局限于一个场地,而你却能将一座大山装进去,不得不说你是真的有思想有能力啊”
李学武谦虚道:“都是您的栽培和包容,才让小子能有今天施展才华的机会”
付斌摆了摆手道:“是你自己努力,也是你自己的能力”
两人就这么站在林子边上看着山里的景色,聊了聊即将建设的训练场,聊了聊训练场的运营和管理情况。
就在尹满仓三人第二趟背了三头半大野猪走了以后,付斌也不知怎么,看着山里略显萧条的雪景说了李学武意想不到的话。
“我要退休了,没剩几天了,我想安安稳稳地退下去”
李学武倒是被付斌的一句“真心话”给说蒙了,不知道付斌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这么说,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所以并没有附和付斌的话。
付斌倒是感慨地说道:“能确定的是,保卫处要由文学同志来挑大梁,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声音,但是我认为你的资历还不够”
李学武没想到付斌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跟着付斌往远处看了看,道:“是啊,我毕竟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嘛”
付斌摇了摇头道:“这跟你的年龄没有关系,跟你的办事风格和成绩有关系”
李学武知道付斌的意思,但还是疑惑地看着付斌说道:“还请首长指教”
付斌将枪靠着大树放了,然后走到坡顶往更远处望去,随后转身对着李学武说道:“你的办事风格偏软,这对你来说不算是一个优点”
李学武诧异地问道:“我软吗?”
付斌正色道:“软,而且还有些妇人之仁”
见李学武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付斌点着李学武说道:“咱们是什么部门?咱们是强力部门,你得强硬起来”
“在处理这个桉子的时候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直捣黄龙,但就是一次次将机会放过,这才引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李学武听了这句话也是皱起了眉头开始反思,付斌说的可能是自己对于老周的处置,和对扈正权的钓鱼方式不认同。
李学武也承认自己在这个桉子上面还是显示出了稚嫩的一面,因为自己有机关的经验,有部队的经验,就是没有保卫部门的工作经验。
但是从这个桉子里面自己也学会了很多事情,虽然自己昨天去看了董文文的奶奶,也承认自己对于过去还是有些介怀,但自己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对待犯罪分子那就是非黑即白,并没有后世那种灰色容忍地带。
所以李学武在提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时候付斌是有些觉得李学武是一个儒将的。
可现在看来却是一个莽将军,却又不那么的果决,左不左右不右,显得不伦不类。
给付斌造成这个感觉的原因就是李学武的为人处世风格。
李学武认为什么样的人最能适应社会的呢,那就是一半君子一半小人。
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金刚手段。
就像李学武跟吴有庆说自己的大哥,做好人容易受欺负,但是李学武又不会做一个小人,因为容易被孤立。
所以李学武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表面仁义内心腹黑的人方能成事。
付斌背着手看着李学武说道:“咱们保卫处的处长是一个军人出身的枪杆子,那么副处长就可以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
“但如果处长是一个学者出身的笔杆子,那么副处长就必须是一个强硬性格的硬汉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学武立正敬礼道:“谢谢处长指教,学武明白了”
付斌摆摆手叫李学武放下手,道:“咱们保卫处在厂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处室,你可惜了啊,但是文学同志挑大梁,还真就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支撑着”
“你的成绩我都看在眼里,无论是治理偷盗还是日常治安管理,或者是重要桉件侦查,你都表现很出色”
“尤其是在与其他部门、其他单位协调上面,更是表现出了成熟的正治观念和良好的工作作风”
“现在听你说将要建设的训练场,将要实施的训练目标,将要改变的工作方式,都叫我耳目一新啊”
李学武掏出烟敬给付斌一颗,给付斌点上之后又给自己也点上了。
“我不知道我的能力会给保卫处带来多大的影响,但我所做的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
付斌吸了一口烟道:“是啊,问心无愧啊,能做到可是太难了,我努力了一辈子都没能做到”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李学武说道:“我的侄子叫付海波,在咱们轧钢厂钢城分厂任保卫处副处长,因为家庭原因也想调回总厂来”
李学武终于明白付斌要说的话了,挑着眉毛笑道:“这是好事儿啊”
付斌倒是很意外李学武的态度,看了看李学武道:“我劝过他,但是终究是我的亲人,我也没办法”
李学武吸了一口烟点点头道:“我能理解”
付斌倒是有些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咱们爷们儿相处了这么些天了,我只能做到谁也不帮,你自己要努力啊”
李学武笑着说道:“那就谢谢处长了,这对于我来说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付斌认真看了看李学武的脸色,见尹满仓他们回来了,便点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
尹满仓走到李学武身旁道:“最后一气儿怎么运?”
李学武指着那个大的道:“让大山和解成用杠子抬这个,您再背一个小的,我来背这个大的”
“成,就这么着”说着话尹满仓便帮着闫解成两人捆了猪,穿了杠子抬了起来。
但闫解成的力量有些弱,这边走得晃晃悠悠的,付斌将枪背在了身后,找了一个杠子跟闫解成分了力量,这才走得稳了。
李学武背起那头300多斤的大野猪,和背着100多斤半大野猪的尹满仓走在后面。
尹满仓借着机会小声问道:“没事儿吧?”
李学武轻声回道:“没事儿,甭搭理他”
尹满仓满眼焦虑地问道:“训练场的事儿?”
李学武点头道:“成了,但是别当着他说,等找机会咱们出去说”
尹满仓满脸欣喜地点头道:“知道了”
就这样,五人费劲巴力地将几头野猪弄了回来,堆在吉普车旁很是一大堆。
“怎么办?咱们怎么运回去啊?”
看着尹满仓着急,李学武笑着说道:“没事儿,不止后备厢能装,车顶也能装”
说着话便跟闫解成和王大山合起手来把猪往后备厢里装,后备厢里装的是那头大的,第二大的则是被李学武拽着拉上了车顶防护架上捆了。
剩余的几头半大野猪和三个麻袋则是吊着捆在了车的两边。
这五人从山上开下来,不细看还以为阿三国的车呢。
闫解成胆战心惊地将车开回了尹满仓家,自然引起了村民的围观。
这次尹满仓倒是很利落,指挥着小队长将人撵回去了,然后就是开始卸猪。
在问及怎么分这些猎物的时候,李学武也没去跟已经进屋坐炕上休息的付斌请示,指着野猪道:“把那对儿猪牙解下来,肉给我装一百斤,然后再给我装一个麻袋就行了”
“这不合适吧,我们两个也没出什么,咱们得这么多不太好吧?”
李学武看着尹满仓笑着道:“谁说都给你了,你自己留一头猪,剩下的这几天送到轧钢厂去,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尹满仓点头道:“我明白了”
倒不是李学武小气,打了几头猪搁在眼巴前儿了,因为这猪是付斌带着打的,那就得挂在付斌的头上。
至于说那两百斤肉和那一麻袋,那是自己的辛苦费。
这几个小队长也是手脚麻利的,拽着猪就开始放血,因为在小溪边的时候尹满仓就给放了血,这会儿倒是没有多少了。
要不怎么说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干呢,山里人对于这带毛的东西天生就带着压制,就连刮猪毛都比倒座房那几个二把刀强。
李学武站在院里看着几人忙活着,顺口对着尹满仓问道:“看样子能出三成的肉?”
尹满仓笑着道:“多一点儿,但也多不了多少,三成半吧,咱们山上没人去,现在有点儿泛滥”
李学武搁心里算了一下,这些猪差不多能出五百斤肉,自己拿走一百斤跟付斌分,给尹满仓留下几十斤,剩下差不多三百多斤,又够轧钢厂填点儿油水了。
不是李学武大公无私要给轧钢厂做贡献,也不是李学武嫌钱咬手,不偷偷自己卖,而是李学武已经坐在了牌桌上了,不得不开始出招儿了。
李学武这一招儿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给轧钢厂时不时地填油水,名声挂在保卫处,这油水的出处就是红星公社分训场,谁还会反对训练场的建设与运营?
但凡有说出个不字的,那么轧钢厂的工人能把他们家祖坟掘出来。
“让你们做的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尹满仓见李学武小声地问,便也小声地回答了。
“我们山里有处矿洞,洞口在山坳里,我看了看,把山坳挖出坑来,养些野猪没问题”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大胆点儿,有钱别捂着,给村民们带来实惠,这样才能拥护你”
尹满仓叼着烟卷笑着道:“我还用你教我?轧钢厂我们已经送过一次了,几百斤,我们村里的农具换了一茬儿,明年开春儿我们可牛了”
李学武用脚踢了踢脚下的麻袋说道:“这兔子就很好,村里养兔子是没人管你的,发动各家各户上山搬石头垒兔子圈,你们村有百多户,一家养十个,都够你处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