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问道:“你便是刘桃子麾下?”
姚雄赶忙回答道:“正是!”
厍狄回洛看了看姚雄马匹两侧的人头,忍不住问道:“何以杀死这么多人呢?”
“回刺史公,这些人都是违背军令之人,死不足惜。”
“唉,谁死了都可惜啊。”
厍狄回洛感慨了一句,忽问道:“听闻你家将军与步六孤有旧?”
姚雄眨了眨眼,“将军,我听不懂鲜卑话,不知什么是步六孤有旧。”
厍狄回洛忽笑了起来,“你这厮看似鲁莽,倒还会装模作样.算了,去前头带路吧!”
姚雄再次行礼,纵马迅速离开。
姚雄离开之后,回洛的脸色方才变得冷峻,他看向了身边之人,那人要年轻许多,留着长胡须,面对回洛的凝视,他开口说道:“主公,其实您不该亲自前来,我过去便是了您去了,这事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大丞相虽然对您极为看重,可是,还是不该留下什么把柄。”
回洛冷笑了起来,“你不明白。”
“光是你过去,没有任何作用。”
“我去了,你开口,如此方才有用。”
那人抿了抿嘴,又说道:“还望主公能稍微收敛些脾气,勿要与小人争执.”
回洛点着头,脸色又变得和蔼可亲,“我明白,你不必多说,只管办好我吩咐的事情就是了。”
“唯!!”
这一行人马行走了许久,在姚雄等人的带领下,终于是来到了武川之外。
回洛远远的打量着那坚固的城池,脸色复杂,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情绪。
前头的骑士们让开了道路,回洛在两旁骑士的簇拥下,一路来到了武川城门口。
贺拔呈与刘桃子等人,此刻都聚集在城池门口。
贺拔呈赶忙快步走来,朝着厍狄回洛行礼拜见。
“镇将军贺拔呈拜见大王!!”
回洛点点头,示意他起来,又迅速在人群里锁定了刘桃子。
他当即下了马,贺拔呈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为他牵马,回洛笑着对他点头,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打量着对方。
“属下虎奋将军刘桃子拜见大王。”
回洛猛地伸出手去,就要抓住刘桃子腰间的剑,刘桃子眼疾手快,直接反抓住了回洛的手臂。
回洛猛地用力,竟不能抽回,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再次用力,刘桃子也开始用力。
贺拔呈看着这一幕,赶忙再次走上前来,“大王,大王”
回洛忽松了力,大笑着说道:“贤侄还不松手吗?”
刘桃子松开了手,回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慨道:“老了,老了这要是被高王知道,非要笑死我。”
他忽又看向了刘桃子,“剑是你阿爷给的?”
“是娄将军给的。”
“哦,对,好像是给娄睿了。”
“走吧,先进去再说。”
回洛带头走向了城池,其余众人跟在他的身后,贺拔呈一头雾水,回洛走进了武川,打量着周围,再次感慨,“这时日过的飞速啊,我都多少年不曾来过这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官署,贺拔呈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排迎接的仪式,可回洛对这些似乎都不是很重视。
贺拔呈领着几个重要的军官坐在了回洛的面前,这些人面对回洛比面对刘桃子还要惧怕,皆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头。
回洛详细的跟贺拔呈询问起了地方的情况。
有仆人端上了肉,回洛也不客气,直接入乡随俗,用手撕开了吃,一点都没有郡王的架子。
众人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回洛这才看向了刘桃子,他开口说道:“贤侄啊,你这些时日里,可是做了诸多大事啊,这才来多久,死在你手里的军户已经比伪周杀的还要多按贤侄的杀法,这边塞岂不是都要被你杀空了?”
“无军纪的军队,出去欺辱蠕蠕人还可以,要与西贼作战,便不能胜。”
刘桃子给出了回答。
回洛点着头,“这我不反对,你说的是,做士卒不听从将令,那是该死了。”
“只是,这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啊,贤侄,水至清则无鱼,你那三条禁令,我听说了,不错,很不错。”
“这些年里,还是头次有人想要整顿边兵,肃清军纪的。”
“只是吧,这拳头不能捏的太紧。”
回洛缓缓举起了拳头,“便是从手指缝里,也得留点空隙,这边兵骄横,你这么个治法,是行不通的。”
“若是边兵出了事,无论是恒州还是朔州,都会遭受冲击,我身为朔州刺史,对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不顾。”
“此番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告知这件事,贤侄,三条禁令不必取缔,但是,不能太严厉。”
回洛将拳头缓缓移到刘桃子面前,幽幽的看着他,“你知道了吗?”
这一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和蔼,整个人格外的严肃,在场的众人,皆是被吓得赶忙低头。
刘桃子盯着面前的回洛,“大王是地方长官,边兵不属大王管辖,我治我的边兵,与大王何干?”
回洛忽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你阿爷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
他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调笑道:“这刚出生的牛犊子,确实是不怕猛虎啊!”
众人不敢发笑,气氛格外的肃穆。
回洛活动了下脖颈,“老了,老了,许久不曾赶路,这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我先去休息片刻,就让我的别驾代替我继续跟你们吃!”
他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刘桃子一眼,转身离开,众人赶忙恭送。
在他离开之后,跟在回洛身边的那位年轻人,笑着向众人行了礼,随后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
“刘将军,您治军有方,实在令人敬佩,我家将军愿意上奏庙堂,为您请功,您觉得如何啊?”
刘桃子板着脸,没有说话。
别驾还是笑着,他看向了其余众人,“诸位,都勿要拘束,吃,且吃吧。”
众人赶忙低头吃起了东西,皆不敢抬头。
贺拔呈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别驾的身边,“许别驾,我实在不明白,大王为何如此关心这边兵事,这三条禁令,到底是哪里不妥呢?”
别驾笑了笑,他依旧是看向了刘桃子。
“那我便直言了。”
“刘将军啊,这边兵,岂能没有匪性呢?治军是对的,可该祸害的地方的时候也得去祸害啊,怎么能禁止士卒们外出,禁止他们去祸害地方呢?”
“啊??”
贺拔呈惊呆了,他瞪圆了双眼,“我还是不太明白”
别驾继续示意众人吃喝,吃了口酒,随即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面前的贺拔呈和刘桃子。
“刘将军。”
“您说,我家大王耗费心血养着亲兵,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为了保护州郡的百姓,保护他们不受边兵侵犯吗?”
“当下三条禁令一出,边兵都不来祸害百姓了,那我家大王的兵,岂不是白养了?”
“您想要军功,您想升官,您想发财,这是对的,我也能理解,谁不爱呢?但是,您也不能堵死别人的路,是吧?”
“我家大王也不容易啊,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每个月呢,您就给士卒们两天的时日,让他们出去放松放松.我家大王往后定会关照两位,升官发财都不是问题,如何?”
ps:及长,廉慎方雅,习于吏职,至摘发隐伪,奸吏无所匿其情。开府王回洛与六州大都督独孤枝侵窃官田,受纳贿赂,润按举其事。———《北齐书·冯翊王高润列传》
肃宗(高演)御历,重昌帝道,建侯裂壤,大启山河,以王经始屯夷,义彰穷险,封顺阳郡王,除使持节、都督朔州诸军事、朔州刺史,食博陵郡干。——《齐故定州刺史太尉公厍狄顺阳王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