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最深处的屋里,此刻竟隐隐能听到什么声音。
这屋很是特殊,盖的极为厚实,墙壁粗厚,也没有窗户,有着不错的隔音效果。
屋内,则是烛火通明。
四处都点燃着火把,烛光遍地,屋内一点也不觉得暗,也不像高洋的殿内那般的潮湿恶臭,反而是有阵阵香味传来。
娄睿就坐在最中间,手里拿着酒袋,迷迷糊糊的,吃的香甜。
左侧坐着几个乐师,为他弹奏着乐器,哼唱着歌。
有十余个舞女,正贴着他进行热舞,娄睿时而也会扑上去,将舞女压在身下,屋内传出他那豪爽且愉悦的笑声。
而诡异的是,这些舞女皆穿着丧服。
这似是娄睿别样的服丧方式。
就在娄睿玩的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忽有叩门声响起。
演奏声当即停下,几个舞女也是一动不动,捂住嘴,娄睿瞬间清醒,一点也不迷糊,他赶忙站起身来,示意那几个美人跟乐师躲起来,自己往手里喷了喷口气,闻了下,缓缓走到了门口。
“谁?!”
“家主,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娄睿开了门,将门外的骑士一把拖拽进来,又赶忙关门。
他的脸色无比的阴沉,“我是怎么说的?我要为陛下礼佛服丧,不许任何人叨扰!任何事都不许打扰!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不敢!”
骑士赶忙低头,随即又说道:“是郡丞赵开,他站在郡衙门口不走,说是非要见您.我亲自去了一趟,让他离开,可他就是不走,说是有天大的事情”
“我管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倘若不是西胡跟南蛮打过来了,那就勿要扰我!!”
“我与大行皇帝陛下何等亲近,我为他礼佛诵经,祈他早登极乐,这份忠诚,何等的宝贵,这事是别的事可以媲美的吗?他要是不走,你就用杖打他的头,我看他走不走!!”
娄睿一把将骑士赶出去,气冲冲的转身回屋。
乐师和美女再次走了出来,娄睿消了气,脸上再次挂满了笑容,“且继续!都好生服侍!乃公有的是钱,绝不吝啬赏赐!!”
听到这话,无论是乐师还是美女,都是更加的卖力了。
娄睿如此疯玩了几天,对外头的事情不管不顾。
这一天,娄睿走出了屋。
半空中的太阳有些刺眼,娄睿下意识举起手来遮挡,他看起来很是憔悴,双眼浮肿,眼里布满了血丝,头发胡须都很杂乱,浑身都散发出臭味,整个人既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即低头走向了侧屋。
看到他走出来,几个骑士也是急忙前来,簇拥在他的周围。
“去将桃子给我叫来。”
娄睿吩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侧屋,他更换了衣裳,梳洗了一下。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刘桃子早已在后院等候着。
郡衙跟县衙门对门,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大人。”
刘桃子行了礼,娄睿笑着将他扶起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贤侄啊,你勿要怪我,这些时日里啊,我是日夜为大行皇帝诵念经文,那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实在是疲惫啊。”
他羡慕的看着桃子那结实的体格,“我当初啊,也是跟你这般,强壮如牛,一晚上咳,老了啊.老了啊。”
他舒展着身体,带着桃子走向前院,“怎么样,这些天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只是又得了些钱粮宝物,已经给您送来了.”
“啊??”
娄睿一瞬间精神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光芒,再也没有方才的疲乏困倦,他精神奕奕的问道:“钱粮宝物?有多少?”
“三百余车不止,您的北仓都放不下了,我就令人放在了南北各院.”
“走,走,这是要事,得去看看!”
娄睿的步伐都变得迅速,从原先那笨拙的胖子变得灵活起来。
两人一路走到了北院,刚推开门,娄睿便惊呆了。
娄睿一直都将钱粮存放在北院,而此刻的北院,就看到一袋袋的粮食堆积如山,这是真的堆积如山,娄睿都得仰起头来,这些粮食直接在北院里形成了一座小山,娄睿都数不过来。
他瞪圆了双眼,吞了屯口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贤侄啊你这是.抢了路过的贡粮车队吗?”
“南边还有,更多。”
娄睿这才收回头,“走!去南院!”
他的步伐更快了,都几乎跑了起来,也就是刘桃子体大,大步走去,还能跟在他的身后,娄睿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南院,这里也驻守着两个骑士,娄睿让他们离开,自己一把推开了门。
南院里空荡荡的。
娄睿一愣,看向了桃子,桃子领着他朝着内屋走去。
娄睿当即有些失望,就一个屋子的东西啊。
刘桃子推开门,两人走进屋里,一时间,娄睿的眼睛都差点被闪瞎了。
屋内堆积着黄金,金光闪闪,几乎跟娄睿一样高,一旁的珠宝更是装了好几个箱子,箱子皆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到里头的东西,而在一旁,各类的书法字画也是成群堆放。
娄睿惊呆了,他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的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很快又平静下来。
“贤侄啊”
“这都是哪里来的?”
“崇光寺的。”
“什么?!”
娄睿大惊,他再次瞬间清醒,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桃子,“你把崇光寺给平摊了??!”
“我得知崇光寺要谋反,便将他们给屠了,北院和南院的都是从他们那里找来的,都已经送到了您这里。”
“什么?!你把崇光寺给屠了??”
娄睿眼前一黑,一个踉跄。
当即有骑士扶住了他,娄睿愤怒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刘桃子。
“你,你知道崇光寺是仗着谁的势吗?!”
“不知。”
“不知?我告诉你,是太后!!太后与他们的老师非常的亲善,还曾来过三次,保不准还要来,你却将崇光寺给屠了.你.”
“他们确实藏了大量的甲胄,军械,还蛊惑百姓,说亡高者黑衣。”
“这话你拿去给太后说!你看她信不信!!”
娄睿急得直跳脚,“你是疯了还是颠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前不久太后还给我写信,让我多照管一二,这下可好,我给关照的满门抄斩了.”
“大人,您是太后的侄儿,何以惧怕?”
“别他妈叫我大人,你是我大人!!太后性格古怪,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你这是要害死老夫啊!”
看着娄睿这急躁的模样,刘桃子再次行礼,“若是大人觉得麻烦,可以将我跟这些东西一同送往邺城,我愿意承担罪过。”
娄睿忽然停顿,他看了眼面前这金光灿灿。
他舔了舔嘴唇,幽幽的说道:“现在送过去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送你过去有什么用?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刘桃子没有开口。
娄睿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刘桃子,他皱起了眉头,眼里满是委屈。
“桃子.我可对你不薄啊,我对我那表弟也不薄啊,这些年里,我可是一直都站在他这边.你们,你们岂能这般利用我呢?!”
“我把我最珍爱的佩剑都送给你了,我还四处为常山王摇旗助威,我是个念亲情的,你们却这般对我!”
刘桃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娄睿伸手便抢过了刘桃子手里的剑,“这剑还我!”
“出去!”
ps:丙子,初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周书·高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