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 作品

第644章 舟中之人尽敌国(二)(第2页)

 
    汉子神色仓皇,不曾想从高处飘落下来五张符箓,竟是攻伐三符各一张,还有两张不知根脚的符箓。

 
    汉子死死攥紧那五张符箓,蓦然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很快就止住哭声,继续悄悄赶路。

 
    陈平安在远处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峰之巅,贴有驮碑符,寂然不动,环顾四周。

 
    这趟访山寻宝,一波三折。

 
    有不少认识的人,除了名叫金山的野修,还有那位帮着自己包袱斋开门大吉的老先生。

 
    还有一起在桃花渡茶肆喝过茶,彩雀府的掌律祖师,女修武峮。

 
    其实对他们双方的印象都不差。

 
    但是接下去,就不好说了。

 
    因为早先是什么秉性品行,是什么身份修为,无论是世人眼中的好人坏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旁人觉得奇怪,哪怕是被杀之人,可能都唯有悲愤、怨怼和仇恨,唯独没有太多的意外。

 
    陈平安怔怔出神。

 
    为什么,人心如此经不起推敲?

 
    可真正让陈平安感到别扭的,不是别人的人心,正是自己的。

 
    既然有此念想,便是自己有此心思。

 
    如今陈平安到了北俱芦洲之后,一直在修行,尝试着成为一位山上的修道之人,尤其是一直在默默修心。

 
    陈平安突然想起了一句道家典籍上的言语。

 
    在那之后,某位著书立传的兵家圣贤,又有自己独到见解的阐述和延伸。

 
    两句话,都被陈平安以刻刀刻在了竹简之上。

 
    后者是那句,舟中之人,尽为敌国。

 
    是提醒世俗王朝的君王,国事重修德,山河之险,并非真正的屏障。

 
    而道家那番话,只说字面意思,要更大一些。

 
    而且陈平安觉得当下自己在内,所有人的处境,便无比契合此说。

 
    “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陈平安忍不住去想,当下置身这座凶险万分的小天地,或是哪怕身处规矩庇护的浩然天下,是不是看似大有不同,其实又是本质相同?

 
    舟壑潜移,谁也不知。

 
    陈平安突然有些明白,道家追求的清净境,到底有多难得。

 
    便如虚舟蹈虚,前无人后无人,左右亦无人,也无规矩束缚,也无因果纠缠。

 
    陈平安轻轻叹息一声。

 
    有些学问,深究起来,一旦尚未真正知道,真是会让人倍觉孑然一身,四顾茫然。

 
    陈平安开始呼吸吐纳,安安静静蓄势。

 
    一旦有了厮杀,率先找到自己的罪魁祸首,必然是那位符箓高人老先生。

 
    半旬过后。

 
    十八个必死之人,除了某个不起眼的孤零零野修汉子,都死了。

 
    然后等到白衣神女与两尊青衣神人再次出现,开启那道山水大幕,便又死了不少人。

 
    因为那道宝诰,明明白白说了,杀人最多者,有望成为第二位嫡传。

 
    所以六人当中的龙门境野修,与那位武夫宗师,各自对亲朋好友痛下杀手,毫不犹豫。

 
    本就是死,晚死于他人之手,还不如他们两人自己动手。

 
    那一幕看得柳瑰宝满脸冰霜。

 
    躲在武峮与少女身边的年轻书生哀叹一声,“为何都要如此暴虐行事啊。”

 
    果然如那云上城年轻男修所料,在时辰即将到来之前,自家供奉便准时出现在他们两人身边,打晕了女子之后,再以定身之法将他禁锢,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然后将那件方寸物放在他手心,老供奉这才退出屋舍,在不远处隐匿身形。至于先前所有机缘宝物,都暂时藏了起来。

 
    但这都不是最让年轻男子最寒心的地方。

 
    而是那个老真人桓云,在这个时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可能其实出现在了某处,但是老真人选择了冷眼旁观。

 
    所以这位云上城年轻男修,依旧是榜上第二人。

 
    榜上垫底之人,是这一次已经无所谓登不登榜的老真人桓云。

 
    第四人,是一位笑容灿烂的白衣公子哥,不过身上白衣血迹斑斑,他当下似乎置身于一座雅致书斋当中,斋室中有一只泛黄的葫芦大瓢,悬挂壁上。

 
    此人还不忘面朝画卷伸手打招呼,笑眯眯道:“各位好走,都去死吧。”

 
    然后他说道:“黄师,黄兄弟,是不是在外边给我当门神啊,辛苦辛苦,祝你长命百岁。”

 
    榜上第三人,是一个将自己藏在深山大坑当中的邋遢汉子,盘腿而坐,头顶还铺盖上了枝丫草木,再覆盖以泥土,不过山水画卷当中,光明如昼。

 
    黄师瞥了眼画卷,竖起一根中指。

 
    不但如此,他还突然站起身,跳到坑外,似乎是一处洞府门口,有五彩云雾掩盖堵塞洞口,久久不散。

 
    原来黄师一路追杀那狄元封到这里,身负重伤的狄元封竟然不但没死,反而逃入此地,等到狄元封闯入洞府彩云迷雾当中后,黄师却死活破不开禁制。

 
    所以黄师打算坑害这个小王八蛋一把。

 
    至于被狄元封猜到此举,在黄师的意料之中。

 
    为首之人,依旧是那个面容苍老的黑袍老者,似乎躲藏在一处洞窟之中,同样在依旧山水画卷上,身形清晰,与先前相比,还是背剑在身,仍是两个斜挎包裹,好像没有半点变化,黑袍老者望着那幅画卷,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沙哑开口道:“嘛呢嘛呢,没完没了是吧?谁敢找我,老夫就杀谁,老夫一身剑术通神,发起狠来,连自己都要砍!”

 
    山巅道观废墟那边,已经准备等死的孙道人看到这一幕后,哀叹一声。

 
    他这些天就战战兢兢在山顶待着,只走了一趟后山,可惜失望而归。

 
    这半旬以来,陆陆续续有各色人往山巅搬运天材地宝,在那道观废墟之外,又有一座小山了。

 
    孙道人如今已经懒得多看一眼那座货真价实的宝山。

 
    全是祸害。

 
    孙道人晃了晃那装有绿竹叶尖凝聚水珠的青瓷瓶,喝得节省,犹有盈余。

 
    先前硬着头皮散步去往那棵绿竹,结果发现一滴水珠都没剩下。

 
    孙道人便有些佩服那位陈道友了,一路过境,寸草不生啊。

 
    这么个山泽野修,真当了那啥谱牒仙师,那才是可惜喽。

 
    少女柳瑰宝身边站着那位洪福齐天的年轻书生怀潜,两人站在山巅边缘的石栏杆旁边,怀潜已经是第二次注意那个黑袍老者,自言自语道:“就这个家伙,还算有点能耐。”

 
    柳瑰宝耳尖,疑惑道:“什么意思?”

 
    怀潜想了想,微笑道:“字面意思。”

 
    柳瑰宝愣了一下,“怀潜,你是不是藏着事情?”

 
    怀潜小心翼翼道:“有。家乡那边,有一桩家族长辈订下的娃娃亲,我其实这次是逃婚来着。”

 
    柳瑰宝笑道:“那女子如何?”

 
    怀潜无奈道:“就见过一面而已,印象模糊,只觉得她脾气还不错,不过是个练武的女子,比我更狠,为了逃婚,早早跑去了金甲洲。”

 
    柳瑰宝哦了一声。

 
    怀潜有些手足无措,视线游移不定,“柳姑娘,再与你说一件事情?”

 
    柳瑰宝大笑道:“不用讲了,喜欢我呗,怕什么,我也喜欢你。”

 
    怀潜哑口无言。

 
    这些不会让柳瑰宝太过纠结的小事闲聊过后,柳瑰宝便开始思量接下来的格局走势。

 
    脑子有些时候真要比拳头管用。

 
    那个北亭国小侯爷,就是脑子不够,拳头更不行。

 
    怀潜在少女聚精会神想事情的时候,看了眼她的侧脸,笑了笑,趴在栏杆上,望向远方。

 
    其实他想说的那件事情,是想告诉这位什么叫有缘无分。

 
    因为两人太过悬殊,门不当户不对,聊不到一块的,今天能聊,是他迁就她罢了。

 
    双方相差太多了。

 
    修为是如此,谋划更是如此,至于家世,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其实一直在可怜这个傻姑娘。

 
    关于此地机缘大小,他应该是最心里有数的那个人。

 
    是那缕剑气。

 
    他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顺便一路玩闹,逗弄身边人。

 
    不过这缕剑气,委实是一桩意外之喜。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要再走一趟北方,见一见那位大剑仙白裳再返回家乡。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北方第一剑仙,应该会出门迎接自己。

 
    怀潜一想到家乡,便愈发感到无聊。

 
    看着这帮蝼蚁好似牵线傀儡,左摇右摆,半旬下来,看多了,也会厌烦。

 
    至于那个幕后人,既然会被那一缕剑气压制,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哪怕不搬出自己的背景,也是可以与那幕后人好好商量的,他得到那缕剑气,对方少了千百年来的长久压胜克制,两全其美。

 
    转头瞥了眼还在皱眉想事情的憨傻少女。

 
    怀潜趴在栏杆上,转头笑问道:“柳姑娘,想不想今天就当上彩雀府的府主呀?”

 
    柳瑰宝一瞬间就倒掠出去,“你到底是谁?!”

 
    怀潜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

 
    他以心声言语道:“来北俱芦洲之前,老祖宗就告诫我,你们这儿的剑仙不太讲理,特别喜欢打杀别洲天才,所以要我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

 
    柳瑰宝眼神冷漠,心思急转,却发现自己如何都无法与师父孙清以心声涟漪交流。

 
    怀潜叹了口气,“柳姑娘,你再这样,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这位年轻读书人模样的外乡人,抖了抖袖子,抬头望向空中,“不与你们浪费光阴了。这点白纸符箓神祇的小把戏,看得我有些反胃。我得教一教这位乡下老天爷,当然还有那位桓老真人,什么叫真正的符箓了。”

 
    只见他双手各有一物,其中一枚金色兵家甲丸,正是品秩最高的香火神灵甲。

 
    而这副甲胄,又是香火甲中屈指可数的古老之物。

 
    被怀潜披挂在身后。

 
    另外手中,捻有两张青色符箓,轻轻随手丢出一张,微笑道:“缚以铁札送酆都,驱雷公,役雷电,须叟天地间。”

 
    只见一尊身高两丈的金甲神祇,凭空出现,浑身交织着耀眼的雪白雷光。当它双脚落地之时,山头震动,牵动整座山头的山水气运。

 
    第二张符箓丢出后。

 
    一位白衣飘荡的佩剑男子,悬停空中。

 
    只见他神色木讷,但是满身剑气激荡不已,萦绕四周的天地灵气,皆化作齑粉。

 
    最后怀潜手心托起一只金色镂空小球。

 
    里边一道道剑光飞掠,风驰电掣,与小篓撞击之后,溅起阵阵火花。

 
    此次来到这座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便是想要凭借他自己的本事,为了这位可以进阶的傀儡扈从,能够多吃几把金丹剑修的本命飞剑,再借助几分北俱芦洲的剑道气运,破开元婴瓶颈。

 
    怀潜轻轻晃荡手心金色圆球,然后抛向那位中年男子,“慢慢吃。”

 
    圆球没入那名剑修傀儡的窍穴当中。

 
    那一缕巡狩此方天地无数年的剑气,竟是悬停静止下来,似乎在俯瞰着怀潜。

 
    怀潜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主动选中我的。”

 
    然后怀潜望向天幕某处,“这么特殊的妖气,还喜欢炼山为食,我们浩然天下可没有这种畜生?”

 
    天地寂静。

 
    所有人都傻眼了。

 
    怀潜眯眼道:“与你商量一下,厮杀过后,我如果杀不掉你,你也拿我没辙,你就跟随我一起去中土神洲,保证你前程极好。”

 
    云海低垂。

 
    一位高大老者坐在云海边缘,微笑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

 
    大手一挥。

 
    一幅山水画卷,铺天盖地,只要抬头,谁都可以看到。

 
    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这位老人也打算拿出一份诚意来。

 
    怀潜点了点头,微笑道:“没办法,我家老祖,是中土神洲十人之一。”

 
    事实上,龙虎山的一位黄紫贵人小天师,还有那皑皑洲的刘幽州,都是他很要好的朋友。

 
    那位云海之上的老人,沉默下去。

 
    怀潜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我就算伸长脖子,让你这头畜生动手,你敢杀我吗?”

 
    怀潜加重语气,嗤笑道:“你敢吗?!”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

 
    怀潜环顾四周,“这些个废物,是你来杀,还是我来?若是你来动手,其中有几个,我要一起带走。”

 
    在深山之中的陈平安,也被这一幕被惊讶到了。

 
    先前水幕一消失,陈平安就立即换上了少年面容,以及一身青衫。

 
    这会儿觉得大开眼界。

 
    还能这么折腾?

 
    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难道这就算是快意?

 
    陈平安笑了笑。

 
    这种人,如果经历与自己一样的境遇,哪怕对方境界再高一筹,应该死了多少次?

 
    不过道理不能这么讲便是了。

 
    有此言行,并且能够站在这里说这种话,自有其可取之处,以及某些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只不过在当下,他陈平安只是看到了对方的其中一面。

 
    换成陈平安是那人,肯定一样走不到对方今天这一步。

 
    可陈平安总觉得就对方这样的脾气,和这份不算多的隐忍城府,一旦运气不好的话,还真未必能够活着离开北俱芦洲。

 
    说到底,也就是暂时还没有遇上猿啼山剑仙嵇岳之流吧。

 
    不过那人既然选择抛头露面,不再隐藏,定然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目前看来,不但有望活着离开,还可以带着那位高大老者,一起返回中土神洲。

 
    不可否认,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不愧是从中土神洲来北俱芦洲专门杀剑修的。

 
    陈平安还不至于无聊到咒他在北俱芦洲栽跟头。

 
    条条大路,各自登山。

 
    左看右看,难免有高有低。

 
    就像那曹慈,还与陈平安在武道一途的同一条道路上,陈平安也无非是埋头追赶而已。

 
    难道还要扎草人,惦念着对方不得好死?

 
    陈平安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会儿胡思乱想,不太应该,可似乎还挺有意思。

 
    对于那个曹慈,在剑气长城的城头上,三场架打下来,陈平安唯一的遗憾,不是什么没有撂狠话,在陈老剑仙和那位女子武神跟前,没面子之类有的没的。

 
    而是曹慈这家伙,怎么看怎么欠揍,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不说,好像永远气定神闲,永远目中无人,视线所及,唯有传说中的武道之巅。

 
    这其实挺气人的,暂时还打不过人家,就更气了。

 
    慢慢来吧。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才让陈平安感到头皮发麻。

 
    只见那个原本吓得跌坐在地的孙道人,竟然站起身。

 
    然后这个“孙道人”又摔倒在地。

 
    不过却多出了一位身形缥缈不定的孙道人,好似阴神出窍远游。

 
    孙道人伸手一抓,将那试图挣扎逃离的残余剑气,驾驭在手,轻轻握住。

 
    那云海上的高大老人见机不妙,哪怕根本不知道那个孙道人为何变得如此,只管翻卷云海,遮掩身形,想要逃遁。

 
    孙道人面无表情,“小小妖物,也敢炼化此山,试图染指道观。”

 
    孙道人瞥了眼那座废墟,似乎有些伤感,望向远处云海某地,“觉得到了这座浩然天下,便可以高枕无忧?欺负贫道这一脉香火凋零,提不起剑了?”

 
    孙道人手心攥紧,竟是直接将那一缕剑气给捏碎。

 
    然后双指并拢,轻轻向前一划。

 
    云海对半开。

 
    一粒芥子身形,也随之被一分为二。

 
    怀潜正想要开口言语。

 
    孙道人转头笑道:“什么玩意儿,年纪轻的,说这些个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若是有那本命灯芯留在祖师堂的,事后告诉你家老祖,来青冥天下找贫道报仇便是。”

 
    怀潜又想要说话,报上自己老祖的性命。

 
    孙道人又是双指划下,将那年轻书生当场斩杀,连同那元婴剑修傀儡,坠地之时,变作两片切割开来的符箓。

 
    孙道人最后低头望向那道观废墟。

 
    山顶道观供奉之人,是他的师弟。

 
    与他皆是青冥天下剑仙一脉的中流砥柱。

 
    可惜师弟天纵之才,登山快,死得也早。

 
    怨不得那座白玉京了,只能怨他自己拖泥带水。害得贫道这个当师兄的,都没办法替他报仇。

 
    世间死法千万种,唯独自己求死这一种,最不用救。

 
    远处山巅,陈平安已经将那些木像碎片全部取出。

 
    孙道人笑了笑,“小家伙还是如此机敏啊,没浪费贫道这一愣神的功夫,算是自救了。”

 
    孙道人伸手一抓,将那躲藏在深山洞室书斋当中的狄元封,还有小侯爷詹晴,以及彩雀府少女柳瑰宝三人,一起抓到自己身前。

 
    孙道人神色淡然道:“你们三人,可愿意追随贫道一起去往青冥天下。”

 
    他在这座天下云游四方,所攒功德,足够带走三人。

 
    在等待三个答案的时候,光阴流水似乎停滞。

 
    唯独孙道人抚须而笑,对远处那位也无碍的年轻人说道:“陈道友,看在那三炷香的份上,破碎木像你就留着吧。”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孙道长,其实是六炷香。”

 
    孙道人哈哈大笑,一挥袖子,仿佛是不知将什么物件聚拢又挥散,“陈道友,捡你的破烂便是。足够你那把剑吃饱喝足了。”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山头之上,陈平安身前多出了一团破碎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