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白衣忽的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主公啊......从属处置了......贬得贬,杀得杀......那主谋的主将,是不是要负最大的责任,担最大的罪责呢?”
萧元彻眼睛微缩,看着郭白衣,故作不解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那许惊虎已经被一撸到底,现在不过是个普通士卒了啊......白衣的意思是,这惩治得轻了么?”
郭白衣淡淡一笑道:“呵呵......许惊虎这几年从中领军到普通士卒,又从普通士卒重新升迁为中领军......来来回回的,白衣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了......主公啊,这难道不乏味么?”
“乏味......白衣啊......总是要敲打的......”萧元彻淡淡道。
“主公......许惊虎所谓升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他的资历摆在那里,就算他被主公降为普通士卒,任何人也真的不敢以真正的普通士卒对待他,普通士卒没有单独的营帐,他许惊虎哪次没有?普通士卒只能在军营宿卫,没有单独的府宅,他许惊虎有......久而久之,所有人,甚至包括许惊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不过是主公一时生气,借此事出出气,等消气了,他许惊虎还是雷打不动的中领军......主公啊,白衣斗胆问一句,这样的敲打,这样的惩戒,真的有用么?”郭白衣声音有些沉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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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彻一怔,这才眉头紧锁,神情有些难看道:“那白衣......你的意思呢?”
“主公,许惊虎这些年来,私心过重,他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年几次三番的做了那许多违逆主公之事......白衣明白,主公是顾念许惊虎从最初便跟着主公南征北讨,如今十余年了,所以不忍真正地严厉惩处他......可是主公啊......许惊虎早已不是当年跟随主公之时的心性单纯,忠诚无比的虎痴将军了啊!......”郭白衣神情有些激动道。
“这......唉!”
萧元彻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郭白衣叹了口气又道:“白衣也知道,主公顾虑颇多,在这个当口上,要治许惊虎之罪,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中领军,是整个大军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存在,尤其战场之上,一旦真正的撤换中领军部曲主将,那整个中领军的架构将彻底的被打乱,势必要牵扯出更多的中领军部曲的要职武将......这就好比大疾之人,命悬一线,还要折腾,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出大乱子!”
萧元彻点了点头道:“白衣啊......你说得不错,我正是有这样的考虑,才迟迟未动许惊虎啊......”
郭白衣面色一肃,忽地拱手道:“但是,主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中领军之主将就是因为太过重要,才要遴选配得起这个位置的人啊......主公对许惊虎一再姑息......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执迷不悟,不可能迷途知返,反而会变本加厉啊!主公!......”
郭白衣忽地在榻上起身,大拜道:“主公,臣斗胆恳请主公,必须以最雷霆的手段,惩处许惊虎!”
萧元彻不回答,只是有些意外的看着郭白衣,神情若有所思,片刻,这才将郭白衣扶起,沉声道:“白衣啊......不必如此......你才刚有好转......只是,我不太明白,印象之中,白衣待人宽厚,又不拘小节......无论是任何人,白衣跟他们都没有明面上的矛盾......你也向来做人圆融,就算徐文若......这个老顽固......你也能跟他相处很好......而且,若我对某人动了杀心,就算那人该杀,白衣也会旁敲侧击,劝我一劝,比如当年我杀的那个边让......”
萧元彻说到此处,看着郭白衣,一字一顿道:“可是,劝我杀人......白衣,你这可是头一次啊!难道,你真的要我杀了许惊虎不成......”
话到此处,郭白衣已经完全听出了萧元彻的话外之意。
自己的大兄,自己的主公,绝对不会杀了许惊虎的,就算这几次许惊虎做的事情,已经要触碰萧元彻的底线了,但萧元彻也从未对许惊虎,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杀心。
不仅如此,萧元彻还借边让之事,暗中敲打郭白衣,告诉他,自己对郭白衣对许惊虎的杀心,有些不太满意,更不理解。
虽然,这敲打的意思......十分的淡。
郭白衣何许人也,智计无双之人。
可以说,放眼整个大晋,在智计上与之争辉的人,现在还未出现。
就是苏凌与郭白衣相比,也差点成色。
何况,苏凌......有挂......
郭白衣叹了口气,知道此事不能再揪着不放了,只得勉强一笑道:“那主公,许惊虎到底要如何处置......他可一直在帐外跪着呢......”
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惩处换成了处置了。
萧元彻听到处置二字之时,已然心知肚明,这代表了郭白衣最终还是在这件事情上让步了。
他了解郭白衣,这个人心里只有他萧元彻一人,绝对不会像徐文若那样认死理,一条道跑到黑,就是撞墙上一头血,也绝不妥协的。
郭白衣识大体,明事理,性子虽然刚直,但在对萧元彻上,还是刚柔并济的,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这也是他在心里,认定郭白衣,让郭白衣私下呼其为大兄的原因。
萧元彻叹了口气,握了握郭白衣的手,以示宽慰。
半晌,他方道:“许惊虎的确该惩罚......但是,若是论死......还是有些过于苛刻了......毕竟,他乃中领军主将,又在战时,他也的确未见到我身边之人前来宣我口谕......这等要紧的战事下,他不愿意配合,交出兵权,不愿受张士佑节制,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要对整个中领军和大军负责嘛......”
郭白衣心中苦笑,暗道,主公啊主公,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震怒,杀了那些人,贬了那些人,更任由许惊虎跪在帐外,倒不是因为你觉得他没有配合交出兵权,拒绝中领军由张士佑节制这些做法和行为,有什么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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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使你真正震怒的原因是......
是那句,这中领军的所有部曲,都是他许惊虎的兵将......这句话啊!
主公啊,看来......你在谁人继承你之位上,依旧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啊。
若是你已经决定了.......
为何还担心,灞城那位......没有像样的出谋划策,只在军中有些人脉,你自己一旦杀了许惊虎,灞城那位便有可能彻底失势了呢?
可是,郭白衣虽然明白,虽然想的清清楚楚,但这些话。
他决计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萧元彻似做了最后的决定,眉头一蹙道:“我意已决,这一次绝对不能像之前那样,做做样子......这样不成了儿戏了么?”
郭白衣一言不发。
萧元彻顿了顿,方又道:“许惊虎这一次贬为普通士卒,撤了他的大帐,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不得搞特殊对待,士兵吃什么用什么,他许惊虎吃什么用什么......另外,停了他的中领军的俸禄,按照普通士卒的待遇领军饷......还有,即刻传我丞相手谕,附于苏凌死讯六百里加急后,着留守大监魏长安率京都五军督提府,籍没许惊虎家产,抄没家宅......责令许惊虎家小,即刻搬出中领军府宅!至于他们如何安身,无需过问!......”
言罢,萧元彻这才一脸笑意的看着郭白衣道:“白衣......这样的处置......你觉得如何啊?”
郭白衣淡淡叹了口气道:“只要主公觉得妥当......白衣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萧元彻点了点头,刚想笑着继续宽慰郭白衣几句。
郭白衣却忽地又一拱手,一字一顿道:“然而,白衣还要多问主公一件事......”
“许惊虎既然贬为普通士卒......那中领军部曲现在也只是由张士佑暂时节制......”
“白衣请示主公,后继的中领军主将,该由何人担任......还是就由张士佑一直节制......亦或者......只是暂时过渡,等到许惊虎......罪罚已满,重新起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