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月的印象中,榛娘是一个十分勇敢而清秀的女子。
她虽然被病痛折磨得面容苍白,却依然掩饰不了的清秀美丽。
她甚至还想从病榻上挣扎起身,给自己的阿爷行礼。
张神农一阵唏嘘,张芷月也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的难过。
张神农即刻为榛娘诊治,蒋邺璩的眼中这才有了丝许的希望。
可是,张神农诊治完毕之后,只长叹一声道:“病势耽搁太久,如今想要母子保全已然不能,蒋将军,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还需你来做决断!”
蒋邺璩刚毅的面容第一次充满了破碎的忧伤,那样一个汉子,此时却泪如潮涌。
“保大人......”
“保孩子!......”
两个不同的声音吗,说得同样的坚定。
要保大人,是蒋邺璩说的,而要保孩子,则是榛娘挣扎着说的。
两个人的声音都无比的坚定。
一时间,张神农也不知如何是好。
蒋邺璩
一边痛哭,一边将榛娘拥入怀中,温柔地劝着她,说服她。
终于,榛娘点头表示愿意舍弃这腹中的孩子。
只是,她说,蒋郎,你去煮些茶来,我想跟神医和这位小妹妹说说话。
蒋邺璩这才点了点头,满腹惆怅地去了。
待他去后,榛娘就一直望着小小的张芷月,柔柔地微笑着。
她说:“小妹妹,你长得真俊俏,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芷月,大姐姐可以唤我阿月!”
榛娘一手拉着张芷月,一手抚摸着她的头,满眼都是温柔和慈爱。
她望着张神农道:“神医能亲自来给我诊治,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可是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若是没了这腹中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我多想我的孩子能够好好的长大-->>
,就像阿月小妹妹这般乖巧可爱啊......”
说着,她挣扎着起身,在病榻上朝着张神农叩首。
张神农赶紧让她起来,可是榛娘却坚定地道:“榛娘只需神医答应我一件事......只要您同意,榛娘便不再如此了,否则,榛娘立时就死!”
张神农无奈,仰天叹息道:“蒋夫人是不是还想保腹中的孩子,并且让老夫瞒着蒋将军啊?”
榛娘点头,泣泪哀告。
张神农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然而这一切,都瞒着蒋邺璩。
张神农开了药方,让蒋邺璩去抓药。
而那药是保
孩子的药,对于一个母亲来讲,便是毒药。
榛娘毫不犹豫地从丈夫蒋邺璩手中接过药,一饮而尽。
张神农不愿多留,只得借故告辞。
临走时,只留下一语给蒋邺璩,每日两副药,十日内必有结果。
蒋邺璩以为榛娘可保,千恩万谢。
张神农拉着年幼的张芷月走出了蒋家。
一路之上,大雪无声。
张芷月犹记得自己的阿爷一路之上惆怅满腹,仰天长叹。
年幼的张芷月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还不太清楚,她只说,为什么阿爷不能救榛娘。
张神农一脸无奈的悲戚,将她抱在怀中,喃喃道:“这人世间,太多的无常和无奈,有的时候,既然做出了抉择,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阿月啊......医者看惯了人世间的悲凉与生死......更多的是无奈啊!”
年幼的张芷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漫漫长夜,漫漫大雪。
渤海繁城,尽是失意之人。
此后未及十日,沈济舟的幼子的病势急转直下,最终夭亡。
而后,张氏一家因此获罪,然后便是逃亡和被追杀。
年幼的张芷月在那场大雪中,永远失去了阿爹和阿娘。
这个世间,只剩下了祖孙二人,从此相依为命。
而蒋邺璩在张神农离开后的第九日,榛娘生产,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听到了她的孩子出生时的哇哇啼哭,然后撒手人寰。
那一夜,大雪漫天,蒋邺璩,那个九尺大汉,抱
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大雪飘零中,悲伤地一遍一遍呼喊着榛娘的名字。
他心中不解,明明张神农答应了要保大人,为何榛娘死,而婴儿诞?
他想要去找张神农问问清楚,却惊悉张氏一家的悲惨变故。
他心事满腹,满眼皆是人世间的艰难与悲凉。
睹子思人,于是,他给这个从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孩子取名,唤作,念榛。
蒋念榛,你这一生,在这人世间,一定要好好地长大。
父亲,便是拼尽全力,也要给你一个无忧的生活!
蒋念榛,从此这人世间,只有你,才是榛娘还存在世间的唯一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