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仓舒缓缓低头,沉吟不语。
“当然,文若此人,我还是多信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私利而乱大局,有他在,萧笺舒也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
“那若是真到了时不可解的地步呢?”萧仓舒霍然抬头问道。
“真若如此,六百里加急,甚至八百里加急,速报于我和你苏哥哥,还有你父亲,由我们商议后定夺,你断不可自作主张......”
“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仓舒有权......”萧仓舒讶然道。
郭白衣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交给萧仓舒道:“此物,乃是我向你父亲言说出来与你说话时,你父亲趁萧笺舒不备,塞给我的......这便是一道秘密手谕,危急时刻无论六百里还是八百里加急,皆由你调配!切记,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你苏哥哥知,其他人你定要守口如瓶!”
“父亲......”萧仓舒神情大动,顿时热泪盈眶,俯下身朝着萧元彻的方向拜了三拜。
郭白衣疼惜地抚摸着萧仓舒的脑袋,柔和道:“仓舒啊......为师交代你的这些事,你一桩桩,一件件都记住了么?一定要时刻不忘啊......”
萧仓舒用力点了点头道:“师父放心......仓舒记住了!不敢或忘!”
郭白衣不断的摩挲着萧仓舒的头,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忽的热泪两行,颤声道:“仓舒啊......时光匆匆,想我初见你之时,你还是个稚子幼童,我把你把在怀中,你轻的仿佛没有一点的重量。可如今,你都长这么高了,再过不了多久,我要摸摸你的头,怕是都够不着了......”
他说这话是笑意满眼,清泪亦满眼。
萧仓舒也抹了抹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喃喃道:“徒儿无论什么时候,长在高,年岁再大,您也一直是徒儿的师父......您够不着徒儿吗,徒儿便弯下腰去......”
“师父,您身体不好,诸事劳心耗血,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徒儿也放不下您!”
一句话,两人泪水难以抑制,紧紧地拥在一起。
就如刚刚长成,便要离家的孩子。
一个是至情至性的儿子,一个是满心挂念的慈父。
苏凌望着这对拥抱的“父子”,也觉得眼眶一热。
他蓦地想起他已然许久未见自己的父亲了,无论是大晋的苏季,还是那个不知在何处,自己真正的父亲。
他突然有些想家了,也想那个小渔村。
待萧元彻彻底胜了沈济舟,自己便默默隐退,带着芷月、阿爷、杜恒、和自己的爹娘,回到那个阔别已久的渔村去,从此年华如梦,人间白头。
郭白衣和萧仓舒拥抱一阵方才各自擦拭眼泪分开。
萧仓舒又小声询问道:“师父,徒儿就要走了,您还有什么嘱咐的么?”
“应该还有......应该还有......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郭白衣就这般碎碎念,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明明有万语千言,可是他竟不知从何说起。
便在这时,萧笺舒和两名侍卫从厅中走了出来,朝着郭白衣和苏凌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又朝着萧笺舒笑道:“四弟......时辰不早了,父亲让咱们现在就起身回转灞城......不能耽搁了......父亲还说,郭祭酒和苏长史也要去父亲那里,不能耽误了大军开拔的时辰!”
萧仓舒这才朝着郭白衣和苏凌道:“师父,苏哥哥......你们回吧,仓舒这便走了,有什么话,待你们得胜凯旋,咱们在好好叙上一叙!”
说着,却见萧仓舒忽的朝着苏凌和郭白衣跪了下去,郑重的叩了三叩道:“仓舒拜别二位!惟愿还有相见之日!二位保重!”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甩衣衫,朗声道:“二哥,咱们走吧!”
说罢,不等萧笺舒说话,径自朝行辕外去了。
萧笺舒一怔,赶紧朝苏凌和郭白衣一拱手,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苏凌和郭白衣并肩而立,看着萧仓舒和萧笺舒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郭白衣缓缓闭眼,仰天长叹。
苏凌拍了拍郭白衣的肩膀劝慰道:“白衣大哥,不过是暂时分开,又不是永诀,何必如此?再者,你教的学生,总要撒出去让他历练历练罢......”
“唉,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啊,那灞城龙潭虎穴,那萧笺舒岂是好对付的?”郭白衣叹息摇头道。
苏凌淡淡一笑道:“大兄多虑了......放心吧,我已将虺蛇丹丸交给了仓舒......料也无妨!”
郭白衣却敏感的捕捉到了苏凌话里的意思,蓦地睁大了眼睛道:“虺蛇丹丸?你为何要给他这个?莫不是你知道仓舒此行凶险,会有什么不测么?”
“我......”苏凌一时语塞。
却见郭白衣朗眉倒竖,面色如冰,声如刀锋。
“若此次仓舒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便是豁出这残躯,也要与那萧笺舒不死不休!”
“不会的......”苏凌望着萧仓舒消失的远方,喃喃道。
“为何?”
“因为那个人是仓舒......至纯之性的萧仓舒......”
“万物皆无光......只有他的眼明亮......从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