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让自己说话,那如何说,却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想罢,逄佶遂向前一步,一拱手道:“主公,逄佶以为此事当留中不发,不宜操之过急!”
沈济舟闻言,哼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道:“哦?你不说话便罢,如今说话了,却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啊......”
沈济舟向来看重自己的声望,若自己不假模假式地征询一下臣下的意见,就把事情定了,传扬出去,他自己可是有可能落得个独断专行的名头的。
所以,自损名望的事情,沈济舟是不干的。
他平素觉着这逄佶是个挺会察言观色之人,所以才做个样子,让他说几句话,自己也正好顺水推舟,做出纳了臣下建议,方下定决心的模样。
谁料想,这个平时挺知趣的人,今日却竟如此不知趣。
自己的心思这个逄佶不能不知道,可是为何说出的话还要违背自己呢?
逄佶一怔,其实他心中已然知道眼前的沈大将军心中早已为所论之事定下了主意,只是,此事牵扯之人毕竟身份不同,他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施展才华的机会,若只是顺着主子的心思,说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么?
下一次,主公让自己当先说话的机会,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逄佶虽然心中对沈济舟的话有些惊畏,可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一拱手道:“逄佶所言,实乃肺腑之言,主公不妨细细听之。”
沈济舟略有些讥讽的淡笑一声,随即转回到书案之后,往长椅上一靠,哼道:“嗯......肺腑之言,你讲一讲罢!”
“诺!”
逄佶又拱手施礼,方朗声道:“臣素知主公用人,最重名望、德行、品格,故我渤海方能乾坤正气,人才济济......”
沈济舟闻言,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讲重点......”
“是是是!”逄佶忙不住点头道。
一旁的郭涂脸上,也淡淡的显出讥讽的哂笑来。
“虽主公用人之标准如此,但此乃战时,大战之时,非常之人当有非常之待遇也,眼下主公要处置之人,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全局之存在的关键啊,可以说,我军战略规划,战局掌控,以及以后如何与萧元彻交战,所赖皆为此人,可以说,此人是我军此战运筹帷幄的无可替代的人选。”
逄佶声音朗朗,虽然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不一定让自己的主公高兴,但还是和盘托出。
沈济舟原本心中的确有些不快的,可是听完逄佶所言,却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其实,他如何不知逄佶所言句句中肯,正中要害。
自己内心的重重忧虑也正因此故,若不是因为这些,他在得知那些事情,冲冲大怒之后,也不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强压下此事,并未立时处置那个当事之人。
那个人,真的不是自己说处置便要处置的。倒不是那人有多少威赫,放眼渤海,能威胁到沈济舟自己地位的人还没有,只是此人在沈萧之战中,的确有无人可以替代的地位。
沈济舟眼神微眯,淡淡道:“讲下去......”
逄佶闻言,眼中一亮,看来自己的话对主公还是有触动的,若非如此,主公也不会让自己讲下去。
他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起来,声音又提高了些许道:“我军十数倍军力于萧贼,虽场面上占据主动,但眼前旧漳如鲠在喉,迟迟拿不下,旧漳不克,萧贼不死,旧漳克之,萧贼授首,主公方可长驱直入,下灞城,入龙台,靖天子于为难也。如今我军与萧贼在旧漳城下相持月旬,此诚关键之时,若此时处置此人,无异于临阵换帅,更无异于全盘否定我军所有的进军计划和战略布局。战略易弦,则将士迷惘,将士迷惘,则作战不逮也。”
沈济舟一边听,一边神情不断变化,忽的缓缓开口道:“既如此......你觉得当如何做啊?”
逄佶忙拱手道:“依佶之见,眼下此事的确不容姑息,然也只是那人的族亲所为,此人知与不知还在两说,凡事有轻重缓急也,不如秘而不宣,只让此人继续施展谋略,调度军事,限期令其克旧漳,定战局。若效,则可宽宥其罪,若不效,责其二罪归一!”
沈济舟心中一动,正觉着这逄佶所言有些道理,却忽的帐中有人怒道:“逄佶所言,包庇有罪之人,欲把主公置于天下人讥讽之锋下,其心可诛也!臣不敢苟同,望主公切莫听信此等庸人之言也!”
沈济舟和在场众人闻言,顿时一愣,闪目观瞧。
正是郭涂迈步出列,看时,满眼怒容,二目圆睁,颇有冲冠愈发之势也。
沈济舟刚想细问,忽的帐外兵卒飞奔入帐,单膝跪地道:“报主公,祭酒许宥之求见主公!说有要事禀报!”
沈济舟闻言,冷笑一声道:“我方要寻他,他倒自己来了,也罢,叫他进来,咱们这里乱说,倒不如问问这个姓许的自己有什么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