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一怔,出言问道:“李大家此言何意......”
李知白神色庄重,殷殷的望着苏凌,满眼期望道:“知白平生所愿,乃是抄录我大晋天下所有的名篇诗文,编撰为《大晋诗文集》,如今书已成四卷,每卷二十册。”
说罢,他转头一指那桌案上堆满的书册竹简道:“这便是四卷,共八十册的《大晋诗文集》。知白想着,大晋如今乱世,可是名篇不能散佚,必须汇集成册,才能让后人知道我大晋诗词风流,独领风骚!这也算我李知白为大晋,为天下学子文士做得最后一点贡献吧。”
苏凌正色点头道:“李大家才是纯粹的大家风范......”
李知白淡淡一笑,又道:“不仅如此,我亦对这八十册诗文依照自己的理解,做了译注,知白鲁钝,可能有些地方词不达意,未尽全功,却也是我之心血也。方才你进来时,我正好将你那首《江雪》做了译注。”
苏凌默然无声,他这才知道,李知白方才奋笔疾书正是为了给《江雪》做注!
李知白长叹一声,眼中这才隐隐有了泪光,满是可惜道:“只是,我紧赶慢赶,却还是来不及了啊,眼下还有你的两首诗,以及我一位故人杜残月的一百三十二首诗文未来得及做注。便要赴死了!”
苏凌闻言,眼泪亦在眼眶打转,忽的转头欲走,凄声道:“我去求丞相.......”
李知白使劲将他拉住,一脸沧桑道:“不用了......苏凌啊,你便是再去求得让我活个三五日,又有何用呢?三五日,我又能将一百余首诗词统统做了注不成么?”
说罢,李知白清泪满眼,仰天长叹道:“死既死矣,知白离了青莲郡,便已抱定必死之心也!人皆有生老病死,我李知白又能长活于世乎?”
李知白回头,满眼不舍的望了望满桌案的书册,摇头叹息道:“这些书卷,乃我李知白毕生心血倾注而成啊!只是我已是罪人之身,我死之后,这些书卷定然被罚抄焚毁,半字也留不到人世间了啊!青史之中,还有何人知道我大晋亦曾诗歌风华耶!”
说到此处,李知白早已泪如雨下,浑身颤抖,不能自持。
苏凌张了张嘴,挖空心思想要安慰李知白几句,可是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知白忽的一把抓住苏凌的手,几近哀求道:“苏凌啊,帮帮我吧,帮帮我这个可怜的赴死之人吧!”
苏凌神色一暗道:“丞相已经说了,此事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李知白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要你帮我活命,而是......”
他忽的拉了苏凌来到桌案边,颤抖的手指着桌案上的书册道:“这些书,还有地上这些书,不能够被焚毁啊,我李知白既死,这四卷,八十册书一定要传承下去!死罪之人李知白求你,希望你冒着触怒萧元彻的风险,收藏这《大晋诗文集》,同时将我未完成的书注继续撰写下去......苏凌啊,我只能拜托你了!”
苏凌闻言,心中如潮翻涌,一股热血在胸膛之中熊熊燃烧。
他忽的郑重的看着李知白,使劲一点头,拱手一拜道:“末学后进定在此立誓!当如视生命一般护佑李大家的这八十册诗文集,并施展平生所学,完成李大家未完成的诗文注解,苏凌亦承诺,在适当时候,将所有完本的书著公布与世人使之千古流传!”
“若违此誓,天厌之!”
李知白闻言这才转悲为喜,拉住苏凌的手仰天开怀大笑!
“李知白得偿所愿,死亦何憾!死亦何憾!”
忽的李知白望着苏凌,但见这白衣少年,风华正茂,才气无双,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苏凌,你既然受我的书著,可愿拜我这将死之人为师么?”李知白一字一顿,俯首叹道。
苏凌一激灵,心中如潮狂涌,看着李知白说不出话来。
李知白神色一暗,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终究是个犯了死罪的人,做你的师父,却是连累了你了!”
苏凌忙摆手道:“不不不!小子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拜在诗谪仙的门下!小子既欣喜又惶恐......”
李知白闻言,这才欣慰地点点头道:“苏凌啊,我终究是未看错你啊!既然如此,你便跪下拜我三拜,唤我一声师父吧!”
苏凌双腿一软,郑重跪在李知白的面前,拜了三拜,唤了声:“师父!......”
再想说什么,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李知白也是泪眼迷蒙,忙扶了苏凌起来,喃喃道:“好!好啊!”
“我李知白将死之时,竟收了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徒弟,死既死矣!故我所愿也!哈哈哈哈.......”
苏凌这才忙道:“不,今日徒儿来此,并不是来杀师父的.......而是奉命押师父入死牢......依照萧元彻的意思,估计师父赴刑之日当在三天之后。”
李知白闻言,这才笑中带泪点头道:“好好,看来还能多活几天......想来也是不错的!”
李知白这才抹了抹泪道:“既然不是即刻赴死,徒儿为师交待你两件事情,这三日你要办好!”
苏凌忙大礼道:“师父请吩咐!徒儿万死不辞!”
李知白点点头道:“第一件事,今日我被押走之后,你在暗夜之时潜入这里,务必将这四卷八十册《大晋诗文集》和注解全部带离这里,务必保护周全!徒儿可办得到么!”
苏凌点头应诺道:“徒儿能够!”
李知白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又道:“至于这第二件事么......徒儿附耳过来!”
苏凌忙附耳,李知白低头,在苏凌的耳边低低的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