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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城门,行了一段,忽的停下。穆颜卿跳下马车,低声道:“出来吧!”
但见马车最下面的车板一动,一个人缓缓爬了出来,正是刘玄汉。
刘玄汉朝穆颜卿一拱手道:“多谢女公子相救!”
穆颜卿却冷漠道:“莫要谢我,我只是因为苏凌托付,否则你与我何干......快上车进去坐好了,城外可颠簸!”
刘玄汉一阵尴尬,这才上了车。
马车再动,转瞬之间,一里之外。
却见雪地上正站着两人,便是苏凌和浮沉子。
苏凌见马车疾驰而来,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马车停了,王钧下马,穆颜卿和刘玄汉相继走出车轿,最后是董皇后。
董皇后一脸茫然凄楚,一句话都不说。
苏凌见了刘玄汉,一抱拳道:“兄长,受惊了!”
刘玄汉一摆手道:“还是要依仗贤弟啊!贤弟,跟我一起去锡州吧!”
苏凌却淡淡的摇了摇头。
刘玄汉闻言,眉头一皱,急道:“贤弟!龙台可是个龙潭虎穴!贤弟为何不与我同去!”
苏凌一笑道:“我是不能走的,我走了不好堂怎么办,我那傻兄弟杜恒怎么办,我还有许多未了之事.......”
刘玄汉见苏凌下定决心不走,神情之中颇为不舍,拉住苏凌的手道:“贤弟......可是为兄真的担心你啊!你只身回去,一旦那萧元彻知道了今晚之事,贤弟该当如何?”
苏凌摆摆手道:“此事做得隐蔽,只有我们在场的人知道,料也无妨!”
刘玄汉闻言,长叹一声道:“如此,兄便不勉强贤弟了!只是希望贤弟在恶虎身旁,万事小心应对啊!兄在锡州盼与贤弟再见面!”
苏凌点点头道:“兄长久困樊笼,终得脱困,莫以我为念,当一路小心,弟遥祝兄长一路平安!”
说着啪啪的击了两掌。
忽的背后有马蹄声响起。
却见一个小道士牵了一匹白马自雪中而来。
苏凌将马鞭递到刘玄汉手中,笑道:“这多亏了浮沉子老弟想的周到,安排了这脚力等着,兄长上马!”
刘玄汉点了点头,朝浮沉子一拱手道:“仙师恩德,玄汉来日再报!”
浮沉子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
刘玄汉说完。
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漫天大雪之中,策马扬鞭,朝着茫茫大雪之中疾驰而去。
久在浅滩,潜龙脱厄。
惊风泣雨,风云变色!
苏凌、浮沉子、穆颜卿望着消失在大雪中的刘玄汉,心中皆颇有感慨。
待他走了。
苏凌这才将灼灼目光看向王钧道:“王均,我有一事拜托于你,这件事关系这大晋血脉的存续,你可愿意。”
王钧神情一肃,带了万分坚决和豪气,一抱拳道:“公子,但请吩咐!”
“你带着这个女公子,一路护送她离开,至于去哪里,也不用告知于我,你自己选!”
苏凌顿了顿又道:“总之离京都龙台越远越好,只是,你要明白.......一路可能艰难险阻,甚至会丢了性命,你可愿意!”
苏凌的话中已然满是风雪之意。
王钧先是一顿,忽的单膝跪地,抱拳应声,半点未有犹豫道:“均,听命!”
苏凌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把将他扶起,眼中也满是不舍与激动道:“兄弟,你我相交,你知我,我亦知你!只是事出无奈,我也没有办法,此去山高水长,兄弟定要保重,我在龙台不好堂等着兄弟回来!”
王钧虎目含泪道:“自公子救我娘,又不嫌均低贱,拣拔均于劣等贱卒之中,均便下定决心,今生跟随公子,定不背弃!只是......”
王钧眼中一片黯然神色。
苏凌知道他心中所想,随即缓缓举起右手二指。
黑夜寂寂,风雪漫天。
苏凌声音庄肃而郑重道:“苏凌今日以漫天风雪发誓!自今日起,王钧高堂,便是苏凌高堂!苏凌定妥善安顿老母,并不遗余力救治老母之疾!”
王钧闻言,忽的长跪不起,放声痛哭!
苏凌想要扶他起来,他怎么也不肯。
王钧满脸泪水,也指天发誓道:“公子,王均今日立誓,必以死护这位女公子周全。”
苏凌一把将王钧扶起,一字一顿道:“苏凌不要死了的王均,苏凌要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均回来,兄弟,我跟你说过,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王钧眼神激荡,重重点了点头。
“王钧,你可有表字?”苏凌忽的问道。
王钧摇了摇头道:“均出身低微......”
苏凌仰天望着飘零的的大雪,思忖片刻道:“今日,苏凌便送你个表字如何?愿你永远保持着这份忠义!恒义可好。”
王钧重重点头,身体一颤道:“王恒义,多谢公子!”
接着又是一拜,这才站起身来。
朝着浮沉子和穆颜卿一拱手道:“公子、仙师、穆影主,王恒义去了!”
但见王钧扶了董后上车,自己方翻身上了马车坐好,将背后的长剑放在手边,扬鞭打马。
车辙吱呀,响动越来越快,转瞬消失在雪夜之中。
王均走了很远,转头看时,却蓦地发现,苏凌仍在远远站在大雪飘零之下,朝他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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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钧走后,浮沉子这才忽的朝苏凌一笑道:“苏凌,你这人虽然颇多/毛病,但跟道爷颇对脾气,如今龙台事毕,道爷我也要走了......”
苏凌闻言,颇感以为,忙道:“你个货,怎么不提前说,走也要走的这么突然?那句谶还没解开......”
浮沉子哈哈一笑道:“道爷本就是闲散之人,自然喜欢逍遥自在,那谶留给你自己费心劳神吧!道爷,走了!”
说着身形三晃两晃消失在雪中,只余一语道:“苏凌、弟妹,道爷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雪地之上,只剩下苏凌和穆颜卿两人。
穆颜卿红衣闪动,缓缓走到苏凌近前不过三寸之处。
痴痴的看着他。
苏凌这次却未曾躲闪。
穆颜卿这才扑哧一笑,随即柔柔道:“小淫贼......姐姐也要走了......”
“穆颜卿......你......”
穆颜卿轻轻一叹道:“经此一事,碧笺阁必定暴露,我跟你去禁宫之前,已然命红芍影全部撤出龙台,日后在徐徐图之吧。所以如今我也只能回江南了,想一想,真的好久都没回去了,还挺怀念的.......”
“留下,可以么......”
穆颜卿摇摇头道:“你却是傻了吧,我是荆南的人......”
忽的一顿道:“算了,这事我也不想多说了,只是苏凌,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那场红芍之约!”
苏凌心中感觉空荡荡的,低声道:“穆颜卿......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穆颜卿摇摇头,痴痴一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便在这时,雪中暗处,走出几十个女娘,皆撑了油纸伞。
穆颜卿接过一把油纸伞,递给苏凌道:“雪大,你又伤了心肺,受不得了凉气,今晚又折腾的不轻,回去时撑着这个吧......”
“便如我在你身边......”
早有一个女娘牵了马来。
火红纱衣映着雪浪,显得那么夺目的美。
穆颜卿朝苏凌一笑,宛如红芍雪中开。
“驾——”
马儿四蹄齐扬,朝着南方而去。
“老城映老树,孤影对孤愁。
红绡千丈冷,旧年梦不休。
世人不相思,天地怎白头?......再会了,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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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城大雪,苏凌孤零零的站在漫天大雪之中。
风吹起他的衣衫,仿佛无根飘零的飞絮。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竟低低的、喃喃的唱了起来。
“只怕自从你走后,铁狮子一哭会生锈。
夜风吹透小轩窗,星星月亮全变瘦。
只怕自从你走后,心里肚里太难受。
牵挂月月又年年,无眠半宿又一宿。
何日再相逢?哪天再聚首?
当面诉别情,花间一壶酒。
喜鹊连声叫,黄狗轻声吼。
古桥新流水,蓝天大日头。”
他就这样不断的的唱着,回应他的只有漫天大雪和凄冷的风声。
忽的,苏凌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嘭——的将那油纸伞撑过头顶。
朝着那漆黑的龙台,一步一步的走去。
伞外,凄风冷雪。
伞内,少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