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遥 作品

第五卷血诏杀机 第八十三章 煮茶论英雄


四人喝了会儿茶。

萧元彻谈兴正浓,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徐文若似乎对这茶颇感兴趣,问道:“苏公子处的茶,果然香馥悠远,恕徐某眼拙了,我品茶繁多,但苏公子此处的茶,我却从未见过。”

苏凌哈哈一笑道:“此茶名毛尖,多生在豫州昕阳地界的大山中,只是山民拿来佐水之用,若令君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令君走时拿上一些便好!”

徐文若闻言,忙拱手谢过。

萧元彻品了一卮茶道:“方才听得苏老弟说我是个英雄,在苏老弟心中我果真配得上这两个字?”

苏凌一笑道:“萧老哥当年孤胆悬刃,独刺王熙,如何不配这两个字?更是于二十八路诸侯中首倡义举,天下云集景从。若萧老哥不为英雄,何人可为英雄?”

萧元彻哈哈一笑道:“怕是我这个英雄,有人除之而后快啊!”

苏凌索性装X装到底,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不知萧老哥你觉得谁是英雄?”

萧元彻思忖了一会儿,方出言道:“那沈济高,兵粮足备,更是隐隐欲称帝为王,可为英雄?

苏凌大笑,颇不以为然道:“冢中枯骨矣,更有大晋天子在上,自立僭越,逆贼耳。我料不久此竖子必将身死败亡!”

郭白衣和徐文若皆是眼神一亮,心中大震,他俩便有此眼光,这更是他们浸淫政局天下大势多年,不足为奇,却不想这一个方从山野走出的区区少年,便有如此眼光,果真后生可畏啊!

萧元彻也是满眼赞叹之意,眯着眼睛又道:“渤海沈济舟,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北方数州之地,部下能者极多,可为英雄?”

苏凌淡笑,侃侃而谈道:“沈济舟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况萧老哥你定将与之一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非英雄也。”

“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靖升可为英雄?”萧元彻不容苏凌思考,接连问出。

苏凌不假思索,一摆手道:“刘靖升虚名无实,好华靡而恶简朴,更宠信二娶之妻齐氏,冷落嫡长,乃取乱之道,非英雄也。”

萧元彻城府极深,只是捻须含笑,郭白衣和徐文若皆击节而叹!

萧元彻又道:“有一人血气方刚,荆湘之江南领袖——钱仲谋乃英雄也?”

“哈哈——”苏凌掩面大笑,不紧不慢道:“钱仲谋藉父兄之名,诡谋尤过,正道稍逊,制衡颇甚,圆融不及,恐引火烧身,再者,钱文台老臣穆秦两家,新贵少壮周鲁两家,他还自顾不暇,更加之张朱陆顾,四大豪族门阀掣肘,自家地盘已然阻力重重,他还拉扯不轻,非英雄也。”

他这一番分析,更是惊得郭白衣和徐文若心中暗暗称奇,荆南之地,本就隔着荆湘大江天堑,自己对他们的分析,还是建立于各种情报机要之上。而这足不过宛阳、南漳两地,如今在京都做个郎中的苏凌,如何会有如此精准的判断?

这已然不能称之为奇才了,智近于妖也!

萧元彻似乎未觉得怎样,随口又道:“益州刘景玉,可为英雄乎?”

苏凌想都不想道:“刘景玉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更是暗弱无能,认奸为忠,何足为英雄!”

“那如孙绣、张公祺、阏宗毅等辈皆何如?”

苏凌此时神色颇为豪迈,一拂衣袖,朗声道:“此等碌碌之辈,何足挂齿。”

萧元彻眼神灼灼,颇有赞赏之意,出言道:“那我便是英雄了?”

苏凌笑而不语,只回头看去。

炉上青铜小壶,精致有方。

炉中炭火正旺,红色火焰跳动盈盈。带着通透的暖意。

那小壶烟雾蒸腾,水汽四溢。

众人鼻息之间,满室之内。

茶香浓郁,弥漫缠绵。弥久不散。

苏凌缓步而来,停步在温炉之侧。

望了几眼,方才笑吟吟的执起那尊青铜小壶。

蓦地转身,来到萧元彻身旁,往那卮中,倒了一卮茶来。

但见茶叶青碧,茶香袅袅。

水汽弥漫。直温心脾。

他又转身,朝郭白衣和徐文若近前走去。皆给他们卮中满了一卮。

当是时,茶香满室,红烛之下。

公子无双。

苏凌自己满了一卮,遂将那青铜小壶朝旁边随意一掷。

端起那卮茶,缓缓走到正厅门前,半倚门框。

蓦然抬头,朗目朝着苍穹望去。

这般看了一会儿,方回头唤道:“诸位,可来一观苍穹!”

萧元彻闻言,手擎茶卮,缓步而来。

与苏凌并肩而立。

抬首望天。

郭白衣、徐文若皆心念大动,随后跟至。

众人眼中。

苍穹墨云,翻滚变幻。

其势赫赫,其威凛凛。

风起树摇,风云浩荡。

苏凌神情中豪迈之意更胜,忽的朗声出言道:“上古有龙,其躯能大能小,其势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他蓦地一指着苍穹幻云。

朝着萧元彻一躬道:“由此,当今天下,可当英雄者唯萧司空一人罢了!”

轰隆隆——

不知为何,这冬日寒夜,竟响起一声震雷。

四方大震,声威赫赫!

萧元彻仰天大笑,笑声直透云霄。

身后郭白衣、徐文若皆望着苍穹,眼中满是敬畏凛然。

众人又在门前站了片刻,苏凌只觉冷气袭来,竟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

萧元彻眼中率满是关切之意,忽的将身后大氅解下,亲手披在苏凌身上道:“苏凌,咱们进屋去!要是你被这冷风吹个三长两短,我萧元彻可要打上天宫,给你讨要个说法了!”

郭白衣和徐文若眼中精芒闪动,心中着实更对萧苏二人看得不透彻了。

前番司空赐衣者,可是四公子萧仓舒......

众人再次重新坐定。

萧元彻这才又道:“苏小兄弟,这番话虽有些过誉了,不过你这番论断,却也一针见血,针砭当下各路豪杰,说的颇为恰当!”

话锋一转,萧元彻又道:“只是,话虽如此,然那些人闹将起来,却也着实让人讨厌。”

郭白衣和徐文若也笑吟吟的看着苏凌,好话说了一大车,且看苏凌到底如何献策。

苏凌似乎早有计较,淡笑道:“若不想让其胡闹,却有一策。只需天子三诏即可。”

萧元彻目光微眯,若有所思道:“哪三诏?”

“其一,可先让天子下明诏,言说那衣带血诏系董祀等人伪造,以图祸乱朝廷,图谋不轨,即刻处斩!”苏凌一字一顿。

他那手段,对董祀等人毫不留情面。

苏凌心中知道,不是他想杀人,萧元彻这人,杀伐决断,自己就算不说,想那萧元彻心中,这些人怕早已是死人了。

自己若不这般说,怕是自己也必会被他见疑。

萧元彻点点头道:“不错,那另外两诏呢?”

苏凌又道:“其二,以天子名义再下明诏,只说当今朝局风气不正,宵小之徒妄评之风太甚,故设司礼大卿一人,由大鸿胪孔鹤臣充任,位同一品,纠察风气,论道正听。”

郭白衣心中不解,方出言道:“那孔鹤臣本就是清流,为何还要给他增加权柄?”

只是那徐文若却听出了苏凌话中的文章,心中不免更是五味杂陈。默然不语。

萧元彻淡淡一笑,也不反驳道:“那第三诏呢?”

苏凌笑道:“最后这明诏:司空萧元彻,此事虽无错责,但却因你而起,位居司空有失察之罪,好在及时平乱,然功不抵过,罚奉半年!”

他这第三诏说完,众人加上这萧元彻皆不由得哑然失笑。

苏凌朝萧元彻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如此三诏下了,萧老哥无非少几两银钱,但在那些清流人士里,也算治了你的罪。再一个那孔鹤臣当了这官,首先要把天子的诏谕视为正统,那董承等人的衣带诏已然被天子否了,他还能拿着这个做文章?更何况,萧老哥可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啊!那孔老倌指定老老实实察查风气去了。朝廷清流首领已然如此,那些摇旗者金祎、韦晃之辈更是不在话下。”

徐文若听完苏凌这话,暗道苏凌还算有良知,没有诘难天子,反倒是不动声色间将天子开脱出来,不等萧元彻表态,站起身来道:“苏公子此计,可行!臣附议!”

说着一拉郭白衣。

郭白衣怎能不知徐文若如何想,也站起来道:“臣,亦附议!”

萧元彻想了想,笑吟吟点点头道:“大善!大善!苏小兄弟这计策果真是好!白衣,记下来,就这样做!”

苏凌方松了口气。

忽见萧元彻眼神闪动,看了一眼徐文若道:“那董后,如何处置?听宫中太医说,她已身怀有孕。”

说罢,眼神回转,似乎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凌。

苏凌心中一颤,不动声色道:“不过是一妃子罢了,女流之辈,如何处置岂不更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