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陈尚之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然被这两个后来的人所取代,萧元彻的心中,他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由是愈见郁闷。
待萧元彻用郭徐二人之计,奉天子以令不臣,控制了京畿、充州和灞州之后,进位司空,自然对麾下文武论功行赏。
陈尚之原以为,凭着他首资之功,加上资历又老,定然不是中书,也得身居要职。
可是,萧元彻拜郭白衣为军师祭酒,又拜徐文若为中书令君。
而自己却只是做了一个五品的司空府文书长史。
虽说,位居文臣第三,在程公郡等人之前,却在郭徐二人之后。
他心中愤懑,更生怨怼。
可是却无法明说,只得整日生闷气。
凭什么自己首资之功,又是老臣,却在郭徐之下,就因为他们会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
陈尚之越想越气,越来也眼红。
自此之后,多有私下出言不逊,暗讽萧元彻忘记恩情,郭徐小人得志之言。
萧元彻也略有风闻,却念在他功高劳苦的面子上,一笑置之。
萧元彻进位丞相之后,他这个文书长史也从五品升为从四品。
原本以为自己虽然比不了郭徐,可是长史之中第一,由此也算位高权重了,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半路杀出个苏凌,不知道交了什么狗屎运,露脸露到了天顶上去了。
从一个不入流的客卿道曹掾,最后竟然一跃成为丞相府将兵长史。
将兵长史啊,那可是有军权的,丞相有难或不变时,更是有权利和五官中郎将共分军权之人啊!
更可恨的是,这小子不过十八不到的年岁,竟然骑到了自己的头上。
自己跟随萧元彻这许多年,文书长史,从四品。
苏凌这小子,满打满算不到三年(苏凌封将兵长史那年),就后来居上成了将兵长史,正四品!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此之后,陈尚之的心里一直拧了个大疙瘩。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陈尚之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青年时求学,有着同窗之谊的温褚仪。
在温褚仪的引荐之下,陈尚之得以与二公子萧笺舒搭上了关系。
这二公子萧笺舒在陈尚之眼中可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物,年富力强,杀伐决断,在萧元彻的诸位公子中,除了死去的大公子之外,便属他权位最高,也颇得萧元彻的青睐。
不过这些对于陈尚之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二公子萧笺舒礼贤下士啊,对自己恭敬有加,又颇为看重。
陈尚之自然一见如故,对萧笺舒赞赏有加。
这几年,萧元彻的身体虽未明说,但明眼人心里都看得出来,他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头风多有发作,他身后之事,不仅萧元彻自己要考虑,他麾下每一个文武,也要考虑。
萧元彻后继之人,无非是二子萧笺舒,三子萧思舒,四子萧仓舒。
可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如今萧笺舒在三个儿子中最得人心,尤其是军中威望更是一时无两。
那萧笺舒对他陈尚之更是礼敬有加。
这站队的问题,陈尚之用不着考虑太久,他没得选,怎么选也得站萧笺舒。
索性整个人毫无保留,完全的倒向了萧笺舒。
萧笺舒大喜,更是当着温褚仪和他的心腹之面,亲口承诺,一旦他有了天下,陈尚之必然位列三公之一。
陈尚之如何能不卖力?
于公,报答二公子萧笺舒的知遇之恩,于私,苏凌、郭白衣之流实在讨厌
如今萧沈两家开战,胜负犹未可知,可是明面也好,实力也罢,萧元彻都是不如沈济舟的。
萧笺舒曾在开战之前,秘密召见陈尚之,要他前去联络沈济舟,以示交好之意。
若胜之,便无所谓了,若不胜,也可留有退路。
陈尚之诚惶诚恐,嘴上虽然答应了,可是他心里可是明白的很。
萧沈交战,私自阴结交战之敌,一旦事泄,那可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若是不答应萧笺舒,自己也不好自处,到时如在萧元彻这里一样,失了二公子的心,怕是悔之晚矣。
可是若答应了萧笺舒,到时万一事泄,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于是,陈尚之想了一个他自认为两全的计策。
自己不出面,他有个侄儿,名陈禺。
陈禺之父,乃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惜是个早死鬼。所以陈禺一家过的并不好。
陈尚之多多照拂,陈禺方能成人。
陈尚之以利益诱之,让陈禺作为勾连暗结渤海的明面上的人,所有相关消息汇总到陈尚之手里,再由陈尚之报给萧笺舒。
陈尚之的如意算盘打的山响,事情不败露,他也是双方沟通合作的首功之臣,事情败露了,大不了将这些事全部推倒这个陈禺的身上,再来个大义灭亲,自己照样岿然不倒。
今日早上,他收到了陈禺的来信,他看了之后,便打算着如何回信。
可是还未提笔,便开兵见仗,打了仗后,萧元彻又聚众议事。
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写回信。
还有近日发生的两件事让他顾虑重重。
一是萧元彻在苏凌的帮助下,由暗影司伯宁破获了谍子一案。
自此与外界传递消息就更加艰难。
二是,今日伯宁在行辕递给了萧元彻几张纸,萧元彻虽然不动声色,可是伯宁回头看了自己好一阵子,似乎似有所指。
难道是这件事败露了?
陈尚之觉得有这个可能,所以自议事散了之后,他就有些忐忑。
回到营中更是心烦意乱,坐卧不安。
不过他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有什么风吹草动。
他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肯定是我多虑了,陈尚之这样想着。
他稳了稳心神,这才将纸铺好,研了墨,提笔给陈禺写起了回信。
他刚刚写完,还未来得及搁笔。
忽的听到帐外有脚步之声,人还未到,声音却是先到了。
“陈长史休息了么?苏凌不请自来,有事劳烦陈长史”
陈尚之不听还好,闻听此言,只吓得脸色惨白,手一哆嗦,那手中的笔直直的掉在脚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