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使臣到来的这日，是季夏里最炎热的早晨。
顾明舒带着一众官员，候在玉京的城墙之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北燕使臣。
这数十年来，东陵在强敌环伺之中，被欺凌压榨，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活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这还是头一次，他国以战败国的身份，入东陵求和。
众人/大汗淋漓，但依旧精神抖擞，满怀激动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顾明舒表现得十分沉静，在等待使臣到来的过程中，手里握着的，乃是北燕使臣的肖像图。
她看得十分仔细。
东陵有规定，外国使臣入东陵国境时必须携带本国表章，即使臣身份的证明。
而入东陵国境后，掌管接待的地方官员便会“具录国号、人数、姓名、年甲及所携之物名数申尚书礼部”。
初遣使者，地方官员会将其国远近、大小强弱表奏。
还会向入京的外国使臣问询其国的风俗习惯、至东陵的距离，并且绘制有关路线图和人物肖像等。
这些信息早已被送到京城，交予礼部。
如今负责迎接的官员人手一份，众人早已对来使心里有数。
然而顾明舒却在反复看来看去，这引起了陆云枫的注意。
他问：“大将军，为何你拿着使臣的肖像册看来看去？”
顾明舒闻言，缓缓收起了肖像册，淡声回应：“没什么，只是想要加深些印象，以免稍后出现差池。”
一起公干这么久，陆云枫不说对顾明舒了若指掌，却也知晓顾明舒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如今将肖像册反复观看，用加深印象这个借口，显然无法说服他。
然而他也不便究根问到底，笑着说道：“还是大将军办事周到。”
顾明舒没有言语，抬首看向使臣的必经之路。
如果不出意外，北燕使臣半个时辰内，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而与此同时。
在家闭门思过的秦丰业，正在哼着小曲儿，心情格外好。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与顾明舒适才握在手中的一模一样。
他轻轻翻动纸页，望着上面的肖像，露出一抹冷笑。
那笑意之中，透着嗜血的狠戾。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森凉。
长随为他轻轻打着扇子：“太师大人今儿个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秦丰业笑而不语，他把册子阖上，手指轻轻敲打着封面。
长随会意：“这册子不看也罢，画得乱七八糟的，哪能通过这小小的册子，去识人呢？”
秦丰业缓缓向后一靠，笑得意味深长：“是啊，怎么能呢？”
这份大礼，他筹备了许久。
便是亲信，以及他需要去讨好的元贞帝，都不知晓。
哪怕到了现在，他都依然隐瞒着。
他要的就是悄无声息地办成这件事，然后敲锣打鼓地庆祝。
他要，有些碍眼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随着太阳的升高，一队人马出现在官道的那头。
他们穿着鲜衣靓饰，乘高头大马，次序井然。
虽说是来求和的，但却没有半分输家该有的样子。
然而这足以令前来迎接的官员们热血沸腾，激动得直哆嗦，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