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旋即便听得身后的孩童们，响起了欢呼之声。
这六百童男，六百童女，都在八岁以下。
但自幼种在心内的认知，早已根深蒂固。
得见神明，便是莫大的荣耀。
就连他们上山时，家中的父母、兄弟姐妹、邻家伙伴，都是敲锣打鼓，极为喜庆的。
“这圣地的人，全都病了。”
中年男子的眼神变得极为严肃。
他本以为，在儿子被吞吃的那一夜，是他自己病了，也彻底疯了。
但现在，他开始明白，也许不是自己病了，而是圣地病了。
而病根，在于北山大圣，在于这整座圣地！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有一些“走火入魔”，有渎神之念的人族。
在那些传言里，这些人丧心病狂，坠入魔道，令人不耻。
但现在想来，也许“病愈”的，不止是自己。
只是，自己更为幸运。
那些先辈，在觉
醒之后，迎来的是屠杀。
也或许，会选择沉寂一生，在恐惧与绝望之中，迎来生命的尽头。
如果没有那位人族圣师，亲身打破圣地……他也许是后者，终此一生，感到恐惧绝望，而无能为力。
现在，人族圣师，给予他新的希望！
他眼神愈发复杂，心里大约明白，自己应该要死了。
但是这圣地的人族，应该能解脱了。
——
主峰之上，已无大殿。
巨大的夔牛，弯曲着独脚，将整个腹部，都贴在空地之上。
祂眼眸闪动，有雷光浮现。
人族圣师，在这圣地之中肆虐，对圣地留下了巨大的创伤。
作为身合圣地之主，祂的伤势，也极为严重。
近两日来，吞吃人族，炼化香火，祂压制住了伤势。
而各处的人族，都前去修补圣地的缺损，填补深渊的裂口，重建各处的建筑，也算恢复伤势的一种另类之法。
“等香火收聚完成，只要全数炼化，伤势能恢复不少。”
北山大圣这样想来，万般愤恨。
祂已知晓，攻打圣地的，就是那位人族圣师。
祂去攻打太玄神山，却未有料到，圣师前来攻打祂的老巢。
更没有料到，那年轻的圣师，拥有打破圣地的手段！
真正让祂感到心疼的，是夔牛一族的后代，几乎被屠戮殆尽。
好在先祖庇佑，留下幼子，血脉不绝。
祂心中暗道：“偷袭本座圣地，借此来重伤本座，实在是阴险狡诈之徒，不配圣师之名……德不配位，迟早要死！”
“若真有本事，敢与本座正面迎战，不出十息，便能斩他！”
“可惜本座归返之时，已经身受重伤，否则岂会让他逃去？”
“天大的机缘，就此错过，着实可恨！”
北山大圣这样想来，眼神之中，已有了许多恍惚之色。
祂执掌圣地，已有多年。
这么多年来，总来许多残碎的古老景象，在脑海之中浮现。
但偏偏这些景象，极为破碎，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线索，无法推算出无尽岁月以前的真相。
反倒是让祂时常感到恍惚，血脉神通凝聚的元神，也染上了血色，难以完全清醒。
而在近来受伤之后，这样的景象，出现得愈发频繁了。
祂必须借用香火，才能维持住自己的神智。
祂眼神有些癫狂，也不再打算维持神明的威严，心头忍耐不住，于是看向山下，吐出了口气，衍化为了风云。
风云托着那人族的炼气境，以及千余童男童女，提早来到了祂的面前。
“拜见神尊！”
这人族的炼气境，当即躬身拜倒，旋即看向身后的童男童女，大声道：“我等行进缓慢，幸得神尊体谅，以风云相送一程，还不拜谢神尊？”
“……”
众多童男童女，齐齐拜倒，万般激动。
这就是天地的主宰，人族的创造者，北山大圣！
有幸得见神颜，无不心潮澎湃。
然而下一刻，便见风云运转，当头百余名童男童女，在错愕之中，被卷了起来。
夔牛仰面张口，百余童男童女尽数入了口中。
祂伤势沉重，也不细品，没再细嚼慢咽，一口便吞了个干净。
其余童男童女则都怔怔看着这一幕，脑袋有些空白。
“香火！”
北山大圣语气冰冷。
祂本想一口吃尽童男童女。
但暴饮暴食，并不妥当，眼下的伤势，更适合吃一口人族，炼一次香火。
“请神尊享用香火！”
中年男子双手奉上宝瓶，运使收聚香火的法门，将宝瓶之中的香火，接引了出去，落在了北山大圣的身上。
北山大圣露出满意之色，炼化着香火。
宝瓶之中的香火，比祂预料中更多。
千余童男童女，大约不够用。
最后那一份香火入肚，还缺百余名童男童女。
不过，祂眼眸落在了这中年男子的身上。
炼气境的人族，更为美味。
又救下了祂的幼子，立下了大功。
还收聚了香火，办事颇为妥当。
于是祂缓缓开口，说道：“你此番拯救幼主，立下大功，本座赐你福缘。”
“待会儿若香火存余，本座会将你纳入体内，与神明同生，与天地同寿……”
“你家中妻儿老小，今后都可入住神庙，得享富贵。”
“后人之中，三代之内，凡有男丁，便可直接继任神庙卫士，而女子可登山，作为侍女。”
“你的功绩，光耀先祖，福泽后代，将刻入神庙之中。”
北山大圣这样说来，又一口吞下上百童男童女，旋即炼化法力。
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叩首道：“谢神尊赐福！”
他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充满热烈之意。
随后便见他引动了更多的香火，朝着北山大圣而去。
“嗯？”
北山大圣忽然感到心悸。
祂是圣地之主，如今隔绝内外。
圣地之外没有大敌。
圣地之内，只有这些弱小的人族。
强烈的心悸之感，从何而来？
正当祂心头震动之际，便见宝瓶中涌出来的香火洪流里，夹杂着一抹异色的光芒！
顷刻间，警兆大生，雷霆骤起！
轰！！！
雷霆护身！
却见那异色的光芒，瞬息穿破雷霆！
“摧神杵？”
北山大圣瞳孔紧缩！
这不是炼气境修行者施展出来的摧神杵！
内中竟然灌注着旧神的法力！
祂若在全盛之时，凭圣地之威，可以无惧！
祂若是有所防备，也可以抵御！
若不是在炼化香火与血食，祂也可以反应过来，从而避开！
但偏偏……祂伤势很重，毫无防备，又在分神炼化香火与血食！
于是这一击，击破了护体的雷霆！
自胸腹而入！
从后背透出！
炽烈的鲜血与雷霆，泼洒在这片大山之上！
天穹染上了猩红之色，风云雷霆变得无比阴沉！
震怒之意，顷刻散开！
“恩宠无尽，福泽三代，本座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族，这般用心……你怎敢加害本座？”
噗嗤一声！
中年男子被掀翻了出去，肉身残破，只剩上半身，仅存半口气。
北山大圣没有杀他，只是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森然之意。
“后代已绝，何来三代福泽？”
中年男子看着自幼供奉的神明，哈哈大笑，说道：“被真正的人族，打得闭门不出，在我们这些牲畜面前，讨回你自封神明的威严？”
“人族的圣师，不用亲自出手，单是用我这蝼蚁，就能屠神！”
“北山大圣，不过如此！！！”
这中年男子仰面大笑，看向那些童男童女，怒声喊道：“逃吧！祂要死了！再也没有谁能把你们当食物了……”
那些童男童女，尽都怔怔不语。
半晌之后，忽然有一个八岁的孩童，捧起了石头，朝着他砸了过来！
“渎神者！”
“杀了他！”
“想要杀死神明的魔头！”
“呸……”